原作向双向暗恋的故事，从备战人造人到沙鲁游戏结束
第一章 筋斗云
孙悟空还是个少年的时候，重要的伙伴除了克林布尔玛等人，相处得时间最长的就是筋斗云了。那时他还不会飞，驾着云去往某个目的地，沿路看山川海景，或者与猛禽同飞、或者与海豚共跃，或者悬停在某处湖心，甩着尾巴钓鱼，或者让筋斗云降速，他枕着星斗美美睡觉。那时的他，纯粹而干净，根本不懂什么叫孤独。
武天老师让他不要驾云，用跑的、用走的、用游的，到尘世中历练，去领悟武学的真谛。他听从了师父的话，不再坐于云头，不再急于求成，戒掉刚刚滋生出来的一点点焦躁的心，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融入世间。三年时间，他用双脚丈量生活的地域，只有真正走过、看过、经历过，才从心底把这个地方当做家，小小少年心中要保护的领域，不知不觉已从包子山小小一隅，放大到整片他热爱的世界。
他遭遇很多敌人，也结交了很多朋友，他诚挚真诚的心总能化敌为友。他在变强的过程中学会了飞翔、他越飞越快，快到筋斗云已经追不上他的速度了，这个少年时代就一直陪伴左右的伙伴，逐渐成为孙家采买购物、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工具云。
孙悟空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与伙伴一同修炼、聚会，他不觉得孤独，他独自一人行走、飞翔、修炼、冥想，也从不觉得孤独。他粗砺的神经系统仿佛根本没有进化出感知这两个词的功能。
然而经历过与贝吉塔并肩而飞，经历了血脉激荡的你追我赶，再次坐上筋斗云，他向着夕阳而飞，微风吹来清爽的海风，他感受到了孤独。
如果此时，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彼时他们第一次见，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他在界王星复活，飞过漫长的蛇道，又经天神接引到神殿，落下卡林塔的间隙接到卡林仙人送的仙豆。他驾着筋斗云，全速飞往贝吉塔的气所在的方位，去挽救他的同伴和儿子还有全体地球人的性命。那时他还不知道，他赶赴的是一场命运的际会，至此宇宙唯二的赛亚人，牢牢纠葛在一起，从此二人的名字也必然并排提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贝吉塔，悟空对他的印象并不好，甚至很糟糕，他傲慢、残忍、卑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役，饶是如此，孙悟空也不得不为他顽强不屈的战意所灼伤，甚至激起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狂热。孙悟空第一次对自己战斗民族赛亚人的血统有所体会，就是对战贝吉塔的时候。
——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抛却生死、抛却理念，纯粹在享受战斗的过程。
当然输赢也很重要，尤其是输赢与死生直接绑定，更不能轻易抛却。贝吉塔为了赢，无所不用其极，孙悟空为了赢，也背离了武道精神，团战车轮战连番上演，最终众人合力打败了贝吉塔，两败俱伤之际，悟空却让克林放走贝吉塔。
当时他确实有将来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击败贝吉塔的心思，现在再想想，或许那时，他本能已经察觉，若不阻止克林，他失去的将不只是一个敌人那么简单。
而后那美克星激战、亚德拉星修行、神秘少年带来人造人的消息，到现在备战人造人，悟空与贝吉塔的接触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好像能猜到对方的在想什么，贝吉塔也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快领会他的意图，不需要言语，两个生长环境迥异的族裔也能通过一样血脉共鸣最终选择同样的行事作风。
殊途同归，他们初见还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一些地方却默契得就像一起长大的好友，甚至比任何同伴都要亲密。
——真遗憾，遇见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没有你的世界是多么孤独。
少年时，那朵金色的祥云承载着他全部的冒险与梦想，飞过山川大海，掠过星辰日月。 后来结婚生子，筋斗云甚至能载着琪琪和年幼的悟饭，一家三口在云端嬉笑，依旧稳稳当当，从未有过半分迟疑。
心灵纯粹之人方能乘坐筋斗云——这与是否是处子之身、有无情爱经历并无干系。它认可的，是心底那份不掺杂质的澄明。
那么，孙悟空是从何时起，突然坐不上那朵自小陪伴他的云了呢？
谁也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天，或许是在某一次，他驾云飞行于高空，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飘向了战斗中肢体碰撞时传来的灼热体温，飘向了一些不该有的、关于另一个人的、带着肌肤相亲般具体的妄想。想贴近他的嘴唇念他的名字；想把脸埋入他的发间嗅探他的味道；想把他的耳垂含在嘴巴里看能不能把它含化……
于是，在那心旌动摇、欲念丛生的一刹那—— 脚下的金色流云如同感知到了某种无法容忍的“不纯粹”，瞬间消散。 他从万丈高空，直直坠落。
大道自然，逻辑自洽。筋斗云并非审判道德的法器，它只是诚实地映照人心。 渴望变强、享受战斗、守护家人……这些欲望都清澈见底，故而云层依旧承载。 可那份对并肩战友悄然滋生的、带着背德感的肌肤渴望，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染污了心底那方曾无比明澈的镜湖。
不再是纯粹的战意，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有罪的欲念。
孙悟空再也坐不上筋斗云。 不过是，问心有愧罢了。
第二章 太阳风暴
为了备战人造人，他们一起对练已经不短的时间了。骄傲的王子肯定是不愿意与卡卡罗特对练的，连跟他产生交集都会让他自尊心受挫，但奈何，孙悟空是个粗神经的自来熟，还会瞬间移动那种。
“唷贝吉塔，你居然在这里！”感受到气息直接瞬移的悟空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里并不是地球。
“卡卡罗特，谁准你不打招呼就过来的，你在挑衅吗！”正在无人区特训的贝吉塔直接把招式糊来人的脸上。
“差不多，我确实是来找你对练的。”悟空爆气抵挡同时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我一直想与你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贝吉塔挑唇而笑，直接变身超级赛亚人，“正好，我也一直想杀了你，光是想到马上你跪地求饶的样子，我就兴奋到发抖。”
……
“啊遭了！”激斗中，悟空突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作为代价，用脸结结实实地接了贝吉塔一肘击，被打得面部变形，像保龄球一样被击打出去撞碎一路山岩。
“你怎么回事？”贝吉塔收手，怒意上涌。
悟空从碎石瓦砾中爬起来，哇哇大叫，“完蛋了，我答应琪琪要采购来着，完全忘记！完了完了她会杀了我的！”还不等贝吉塔说什么，已经双指按在额间，“回见了贝吉……”甚至话音未落地人已经瞬移走了。
“………………”贝吉塔怒火喷发，“混账！！！”
几天后——
“唷贝吉塔！”某人又不打招呼瞬间跨越光年找到贝吉塔，只是这次，背上背了个包袱、还提了足以装下两个人成年人的巨巨巨型便当盒。
根本没看到贝吉塔抽搐的脸色，悟空单手托盒，打开盒盖，献宝似的把食物送到贝吉塔面前，招护道：“快吃吧，吃了好好打一场！”
“卡卡罗特，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未尽的话语被悟空夹来的大虾堵住了，贝吉塔下意识吞了一口，嗯，Q弹美味肉质鲜嫩……等等！卡卡罗特——是在投喂我？！
孙悟空又给自己夹了快天妇罗，边嚼嚼嚼边席地而坐，稳稳地把便当放地上，解开背上的包袱放好，盘起腿又夹起一块食物，继续热情招呼：“快吃吧，你不饿吗？”
“我不……”话音未落，赛亚人王子肠胃轰鸣已突破天际。
巨型便当很快在两个赛亚人的争抢中光亮得好像被野狗舔过，连残渣都没有剩下。两人的战场也不知不觉从地上转移到空中，他们像两只展翅搏击的游隼，在空中厮打，酣畅淋漓的打斗，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
最终，两个伤痕累累的赛亚人双双呈大字型仰躺在地，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空寂的星球上回荡。
贝吉塔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对手面前，靴间拨了拨对方的侧腰，抱臂挑衅：“装什么死，你该滚了。”
从悟空的仰视角，他头一次注意到贝吉塔的下颌线原来这么锋利，鼻尖原来这么精巧，原来他两边鬓角各有一道回勾啊……
贝吉塔看他半天没有反应，弯腰凑近，探望过来，面上仍然是不耐烦的、随时准备骂人的神色，眼睛里却带着探究的好奇，像商场外那种被吹得弯腰的充气人偶，突然扑满视野。
感觉好生动，好有活力……
悟空弹簧般弹跳起来，连退好几步与对手拉开距离，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尘土，恢复成粗枝大叶的模样，挠挠头说，“关于这个嘛……其实，我是被赶出来的。”
“悟空，悟饭要期末考了，从现在到考完你不准带他修炼。”
“啊？可是琪琪，人造人……”
“那也是三年后的事了。现在学业有多关键你知道吗！这可是关系到悟饭的前途！要修炼你找比克去，或者贝吉塔，总之，悟饭不行！”
“可是妈妈，三年后的战斗关系到地球的存亡……”
“悟饭，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业！妈妈不可能让你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放弃当下的学习。就这么决定了。你们，明白？”
“是、是……”
面对叉着腰的强势的女人，孙家父子不禁站直了回答，额角渗出冷汗。
“很好。”琪琪满意点头，拍拍手，端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和一个巨型便当盒，笑眯眯：“悟空呐，你就自己去外面修炼一阵子吧！”
“等、等等……现在就走？”
“有什么问题吗，反正你不是已经习惯了来去匆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
“去吧去吧，你在家会打搅悟饭温习的。”琪琪把悟空推出去，包袱和便当也给他递出门，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也把悟饭软糯糯的“爸爸再见”的道别“砰”地一声隔绝。
“……”
“爸爸再见～” 悟饭跟随妈妈把爸爸送出门，乖巧地挥手道别，等门关好后，对琪琪说，“其实不用特意赶爸爸走的。”
琪琪叹了口气，“你爸爸，老是不打招呼就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呆到他良心发现了才知道回来。与其成天替他担惊受怕，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爸爸他……只是太专注修炼了。”
“唉，别说他了。悟饭，跟妈妈讲讲你这周的复习计划吧～”
门外，准备回来拿东西的悟空把手从门把手上松开，悻悻地飞离小屋，飞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把便当盒带上。 妻子辛辛苦苦准备的这些食物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我而已啊……
无名荒野星球上——
“所以，你就被那个女人赶出来了？”
“……算是吧。”
“废物。赛亚战士居然被一个没有战力的地球女人管得团团转。”
“无家可归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再骂了嘛。”
“嗤，『家』！真没想到，居然是你，你这样软弱的人居然抢先我一步变身超级赛亚人！真是可恨！！”
“哪里软弱了，我只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而已！”
“保护？!”贝吉塔突然就炸了，“你那可笑的、泛滥的拯救情结真让人恶心！强者生存，弱者毁灭，这才是宇宙的法则！而你，却一次次为那些蝼蚁拼命！你玷污了赛亚人的力量！玷污了超级赛亚人的名号！”
他猛地抬手，一束炽热的气功波毫不留情地轰向悟空面门！
悟空瞬间侧身翻滚，气功波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掠过。碎石烟尘中，悟空半跪在地，眼中终于有了火气，“贝吉塔！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需要懂！”贝吉塔悬浮离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指尖再次凝聚起毁灭的光芒，“我只知道，你让我感到厌烦！”
眼看二人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就在此时，天象骤变！
星球的天空大面积铺陈猩红色的极光，像一匹被抖开的绸缎，看似美丽漫卷的景观实则蕴涵这危险！星球地表细砂状的土层像是沸腾一般，土壤形成鳞次栉比的屏风状高墙，在高空由于引力的变化，形成激荡飘散的效果。这条舞动的红缎带鱼，正以奇快的速度接近！
贝吉塔脸色一变，招呼悟空，“快走！”率先变身超级赛亚人，周身爆开金色气焰，折往10点钟方向飞射而出。 卡卡罗特不敢大意，同样变身超级赛亚人，化作另一道金光全速跟上。
两道金色的流星险之又险地抢在那条吞噬一切的猩红风暴合拢之前，冲抵一片相对稳定的岩区——贝吉塔的临时营地。
贝吉塔的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却不见丝毫慌乱。他把房屋、飞船等所有设备收进万能胶囊，凝聚气功波，对着地面某处计算好的角度猛然轰出！
轰隆！
一个斜插向下的锥形掩体瞬间形成，入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宽敞，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
尘土尚未落定，贝吉塔已率先飞身而入，只用一个锐利的眼神扫向悟空示意。悟空毫不犹豫，紧跟着掠入洞中。
就在他们抵达掩体底部，周身金光尚未完全敛去的刹那——
外界的光线骤然被彻底吞噬，能量粒子流狂暴冲刷星球表面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猩红色的毁灭之风，彻底席卷了整个世界，将他们暂时封存在这片狭小却坚实的黑暗之中。
地底掩体内，空气沉闷，唯有外界风暴的低沉咆哮透过厚厚的岩层渗入，如同巨兽在头顶不停歇地践踏而过。即便身处至少五米深的地下，两位赛亚人超凡的听觉依然能捕捉到那令人不安的呜咽与轰鸣。
贝吉塔屈指一弹，指尖升起一颗白色的光球，将掩体内部照亮。
“贝吉塔，这是什么情况？”
“太阳风暴，”贝吉塔恢复常态，席地而坐，“会烧毁所有精密的电子仪器。更麻烦的是那些高能粒子，就算是我们，长时间暴露在外也不会好受。能躲开就尽量躲开。卡卡罗特，你连这种基本的宇宙常识都没有吗？”
“啊？我也不是太空人，实际上，这是我第二次离开地球。”悟空也解除超赛，找地方坐下来，“再说，有什么不对我随时可以瞬移走啊。”
贝吉塔“嘁”了一声，“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你这张蠢脸我已经看够了！”
“不行啊，我得这什么风暴过去才行，万一你出状况可就不好了。”
“又来了，你那无处安放的、令人作呕的救世主情结。蠢货，你以为我会需要你救我吗！”
悟空此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反正他说什么也不会走的，口舌之争没有意义。“贝吉塔，别这么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我还期待与你对练呢。”
“……”
临时掩体内，唯一的光源照亮着整个星球暴风中心唯一平静的一隅，以及全宇宙所剩唯二的赛亚人。
听风声，这场风暴一时半会还止歇不住，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悟空与贝吉塔开始闲聊。
“你以前也遇到过这么大的太阳风暴吗？”
“在宇宙什么没见过，”贝吉塔也是很无聊，居然接了悟空的话，“最严重的一次，那边的智人人工引爆了持续百年的电磁风暴，我们飞船和通讯都报废了，我和那巴、拉蒂兹被困在那个星球长达3个月……”
“呃，你们是去屠杀那里的人吧？”
“是又怎么样！这就是赛亚人的生存方式！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你这种出身低劣、在地球长大、心慈手软的下级废物战士，根本没有资格置喙！”
眼看贝吉塔又要炸，悟空连忙安抚：“别激动，我知道你以前是不得已的。弗利萨命令你们这样做的，对吧？我虽然完全不认同这种方式，但你肯定也不想的！”
“你懂什么！”贝吉塔呲牙，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某处隐秘的神经，他猛地扭过头去，只留给悟空一个紧绷的侧影和紧抿的嘴唇，拒绝再交流。
一时无话。
打破沉默的，还得是孙悟空这个粗线条。他若无其事地接上了话题：“所以，你们那次怎么脱困的呢？”
贝吉塔发出一声鼻音，还是说了下去，“那巴拉蒂兹那两个废物除了吃光库存和抱怨什么忙也帮不上。最后，是我想到了办法。”
贝吉塔吩咐：“那巴，去把飞船能量舱的外壳给我拆了！拉蒂兹，去找所有能导电的金属线，越多越好！”
那巴摸着光头，一脸茫然，“贝吉塔，拆了外壳风暴不是更容易毁掉核心了吗？”
拉蒂兹：“王子，我们是不是应该优先寻找食物啊……”
贝吉塔暴怒打断：“闭嘴！照我说的做！再问一句就宰了你们！”吓得两个下属不敢再多话，乖乖执行命令。
贝吉塔：“蠢货，普通的防护当然没用。但那场风暴的本质是失控的能量洪流。无法阻挡，不代表无法利用。”
悟空：“利用？怎么利用？”
贝吉塔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得意，“我让他们用金属线绕着一根最高的断塔做了个简易的引导装置，直接把风暴的能量粒子流引下来！”
“引下来？！那不会爆炸吗？”
“所以需要控制。我让那巴那个蠢货站在引流口，用他的气尽可能挡住第一波最狂暴的冲击，虽然他差点被烤熟。
“然后，我改造了飞船的能量转换器，把它直接接到引流线上。风暴的能量经过那巴的缓冲，虽然不稳定，但已经足够粗暴地激活跃迁引擎的底层机械结构！
“引擎能动就没有大问题了。飞船里自动记录的坐标把我们带到了最近的弗利萨基地。”
贝吉塔语气带着一贯的傲慢，但少了尖锐，多了些分享后的轻松，最后，他总结道：“所以，对付这种宇宙灾害，躲是最下策。要学会把它的力量变成你的。”
悟空听完，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虽然听不大懂，但太厉害了贝吉塔！你懂得真多！你好聪明！”
贝吉塔鼻腔里发出不屑的轻哼，但那紧绷的嘴角却极其不自觉地向上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抱臂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崇拜的笨蛋，突然生出了一点刁难的心思，他问他，“如果是你，卡卡罗特，在那种情况下，身边只有两个派不上用场的蠢货，飞船报废，通讯断绝，你会怎么做？”
“瞬移……”
“不准瞬移！”
“嘶，这个嘛……”悟空盘着腿，手指点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我的话，大概会先用心灵感应试试联系界王大人吧？”
他越说眼睛越亮，似乎觉得自己想到了绝妙的主意：“通过界王大人，说不定就能把消息传给地球的布尔玛或者悟饭！他们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办法造出新的飞船来接我的！……呃，虽然可能要等很久。”
他顿了顿，又露出了那种贝吉塔无比熟悉的、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实在不行，就待在那颗星球上修炼好了。反正有东西吃就行，说不定回来以后我还能变得更强呢！”
“……”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和完全不以为意的态度，让贝吉塔抽了抽嘴角，最终点评道：“你会被那个女人赶出家门，还真是活该！”
后来，他们又聊了很多。
比如从野外烹饪食材入手，交流吃到过的食物。
悟空说他曾吃过比克大魔王的儿子，当时年幼无知，现在肯定不会吃会说话的智慧生物。贝吉塔嗤之以鼻，他当星球刽子手的时候补给全靠天，逮着什么吃什么，挑食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
比如悟空给贝吉塔讲游历的时候遇到孤独的守塔人，那么寂寞怎么坚持下去呢，贝吉塔会说他横跨星空都在休眠，赛亚人没有那种软弱的感情。
等等等等。
一场毁灭性的太阳风暴，将他们二人暂时困在了这狭小逼仄的方寸之地。几个小时的共处，竟让他们前所未有地说了许多话，对悟空而言，这是头一次与人分享这么多；对贝吉塔来说，更是破天荒的例外。
数小时后，外界那令人心悸的轰鸣与嘶啸终于渐渐平息，星球表面再次被死寂笼罩。两人从掩体中飞出，发现外界已是星河低垂的深夜。
悟空突然一拍额头——
“啊！我带的行李铺盖！忘记收了！这下都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蠢货一个！”
“贝吉塔，你带了胶囊房屋吧！这下只好能你住一起了！”
“滚回你的地球！！！”
第三章 我的丈夫好像恋爱了
其一
孙悟空最近有些……不对劲。
并非坏事，恰恰相反，他好像心情好得过了头。
如果说平时的他像一颗温暖的太阳，那现在的他，简直像一颗被过量充入了纯净能量的水晶，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焕发着清澈、轻盈的喜悦，那蓬勃的活力几乎要满溢出来，感染着周围的空气。
他每天傍晚结束修炼归来时，眉宇间总带着一种松弛而明亮的笑意，淋浴时哼着轻快的小调，晚饭后他会主动帮忙收拾，经过一夜好眠，次日一早总能精神抖擞地出门。
他向来是个精力充沛的人，这很正常，而如今，更添一层自内而外的明亮感。仿佛有柔光从他眼底透出，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连他那头标志性的凌乱头发，也似乎更加光泽跃动，随着他的动作流淌着健康的生命力，他整个人几乎容光焕发！
这天，悟空照例在天蒙蒙亮时便起身，利落地打了一套长拳，周身气息流畅而饱满。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冲了个凉，将自已收拾得清清爽爽，整个人仿佛带着露水般的朝气，正准备出门，恰好遇见琪琪洗好了被单，支使他帮忙晾一晾。
“好嘞！”悟空爽快应承，顺手便接过了沉重的洗衣筐，他动作麻利地抖开被单，双臂一展，柔软的布料便在他手中如云朵般铺陈开来。晨风恰好拂过，卷起被单的一角，掀动的缝隙间，露出后方悟空那张被晨曦柔光笼罩的脸——干净明亮、眉目舒朗、神采飞扬，仿佛所有心事都已消散，只余下纯粹的、蓬勃的喜悦。
琪琪不由得看得有些发怔。不愧是是她从少女时代便倾心、成年后义无反顾要嫁的人啊！即使岁月流转，他眼底那份独有的澄澈与光芒，从未褪色，反而在此时愈发耀眼动人。
她忍不住笑着走近，语气里带着欣喜与好奇：“最近你的心情好像特别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说着，便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挽他的胳膊。
“啊？有吗？”悟空却恰好弯腰去拿洗衣框里剩下的被单，完美地错过了妻子的身体接触，他手脚利落地将床单甩上晾衣绳，用夹子固定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能是最近武学进步特别快？——搞定啦！”
话音未落，他已足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
“我去修炼了，拜拜！”
琪琪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能冲他倏然远去的方向，提高声音喊道：“记得回来吃饭啊——”
“好的——”远远传来他欢快的回应。
其二
龟仙流的理念是，休息与修行同等重要。这个传统也被孙悟空和琪琪很好地继承了下来，融入了家庭生活。通常，每五天的刻苦修炼之后，总会有两天被预留出来，用于陪伴家人。往往，悟空的休息日会在帮琪琪采买打扫、陪悟饭去河边钓鱼或去森林里抓昆虫、以及一家人挤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互道晚安中，平静而温暖地度过。
如今琪琪带着悟饭去城市参加为期数天的竞赛，家中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悟空一人。修炼不能停，但休息日依旧还是休息日。左右无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钻进了厨房。
灶台上的锅子里，正咕嘟咕嘟地熬煮着浓稠的酱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合的、带着微焦甜香和奇异香料的气息。悟空系着琪琪的格子围裙，表情是面对强大敌人才会有的专注。他手里拿着小杵臼，正认真地舂着几种晒干的香草和种子，不时凑近闻一下，再根据直觉调整比例。
他脑子里盘算着许多事：野外哪些植物能替代这些香料带来类似的风味？八角茴香的味道太冲，或许某种树的种子磨粉后能模拟？……干脆下次出门修炼时，随身带一小罐调配好的香料粉好了，这样即使在荒郊野岭，也能烤出不错的口感。
念头转到这里，几乎是自然而然地，脑海里就浮现出贝吉塔上次对着加了迷迭香的烤肉，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却比平时多吃了整整三块的画面。
悟空舂捣香料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放空了一瞬，随即又更加起劲地干起活来。他默默地在心里规划起新的配方：迷迭香要多放一点，但黑胡椒要减少，那家伙好像不太喜欢太刺激的辛辣味，或许可以加点柑橘皮磨的粉来提香？
整整一个休息日，他就在这充满了烟火气的实验中度过。当琪琪和悟饭拖着行李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厨房的架子上，摆满了一个个洗净的玻璃瓶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深浅不一、标注着只有悟空自己能看懂符号的烤肉酱和烤肉粉。
“哇！爸爸好厉害！”悟饭睁大了眼睛，拿起一罐散发着果木香气的褐色粉末惊叹道。
琪琪也笑了，看着收拾得干净的厨房满意点头，“真是的，趁我们不在就捣鼓这些。不过闻起来真不错呢！”
悟空挠着头，嘿嘿地笑着，接受着家人的夸奖，笑容明亮又坦荡。
其三
孙家的采买通常是这么回事：包子山虽然物产丰富能够自给自足，但还是有些针头线脑需要去城市采购，他们大概三个月会集中采购一次，通常由琪琪电话向商户下订单，再给悟空列个单子，让他按图索骥全部扛回来顺便付钱，琪琪和悟饭自己则会坐筋斗云去选购书本文具、衣服首饰等等精细物品。——这个规矩，是在某次悟空兴高采烈地将悟饭的新课本和腌鱼塞进同一个包袱，导致书本染上浓重鱼腥味后，琪琪咬牙切齿地定下的。
当然，琪琪也会给悟空零花钱，让他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悟空根本没用过这笔钱，就攒了起来。
以往，派他去采买很少出错，毕竟悟空不是笨蛋，记忆力又好、武力值又高，他也从不关注清单之外的东西。可这次，悟空不知道是被骗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堆——石头？
一堆色彩斑斓的石头很是好看，还被冠以五彩石、幸运石、真心石的名头，可说破天也是石头啊！琪琪大怒，认定丈夫是被骗了，带着丈夫和儿子连夜找商家（武力）理论，没想到还真牵扯出人造矿石的诈骗团伙并将他们绳之以法。
事情圆满解决，驾云回家的路上，琪琪还在数落悟空：“以后不认识的东西不准乱买！想要什么奇怪的石头，让悟饭帮你查查再说！听见没有？”
“听见啦听见啦。”悟空乖乖点头，看着筋斗云下飞驰倒退的景色，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在那里，悄悄藏着一块他趁乱藏起来的、他认为最好看的石头。它通体是一种深邃的墨蓝色，里面却仿佛有金色的星点在闪烁。
他想带给贝吉塔看看。
他想问问他：这块石头，有没有一点点像你曾经提到过的、贝吉塔行星上那种在夜空下会发光的星石——那么好看呢？
其四
琪琪信奉的教育理念是，会做题不是真正的学会，会讲题才是。
所以家里采购了一块大白板，让悟饭把自己所学的东西，讲解给父母听，标准是能让悟空听懂并学会。
悟空也抗议过——“不要啊，我都没有上过学啊！”——但被无情驳回：“正是因为你没有读过书，才更好检验悟饭的讲解成果啊！而且你也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学习一下知识！”
所以每天晚饭后，悟空都要跟着儿子从头开始学数学物理生物，定期还要被琪琪考校，一时头大如斗。
可是最近他开始对宇宙学感兴趣，把儿子的科普读物都看了，还会向悟饭问问题。
“你说洛希极限？”听到爸爸准确无误地念出这几个字，悟饭有点吃惊，他的爸爸不像是会知道这个词的样子啊。
“是啊，贝吉塔提到过，我又不好意思老问他，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指两个天体因引力作用，当它们的距离小于某一临界值时，质量较小的天体将被潮汐力撕碎成碎片。说明距离决定存亡，靠近意味着毁灭，保持距离才能共存。”
悟空连连点头，又问，“那，什么叫潮汐力呢？”
就这样，跟贝吉塔的相处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名词，悟空就记下发音，回家去问悟饭，渐渐的，儿子那些科普读物他也能看懂一些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跟贝吉塔可以聊的就更多了呢……
其五
孙悟空现在的堪称良好生活的习惯的养成，琪琪功不可没。
他在野外修行或田里劳作回来，通常在玄关处就会把自己脱得只剩个大裤衩子，衣服扔进指定的脏衣篓、靴子也摆好，光着脚进浴室洗漱，洗完后还不忘把浴室拖干净，清理水槽里的发丝，换一套衣服再吃晚饭，吃完也会帮忙收碗，事后洗碗槽都刷得干干净净，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在悟饭听听力的时候调小电视的音量，在悟饭讲题的时候打起精神好好听讲，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他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每一步都是不知道挨了多少骂的人为驯化的结果，非常不容易。
这天休息日，琪琪随口吩咐他收衣服并叠好，他照做。
他闻到自己武道服内衬有一股闷闷的、不太新鲜的味道，想来是中午暴雨淋湿、下午又晒干了，通常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按悟空的性格肯定直接叠好放衣柜等下一次穿，可这次，鬼使神差的，他把同批的衣服全部扔回洗衣机重洗，自己的内搭和武道服额外手洗。
正在切果盘的琪琪看了，大为纳罕，这通常是她才会做的事啊，丈夫是怎么了？
“啊、没……就是……赛亚人的鼻子是很灵的嘛！万一……嗯……贝吉塔闻到不新鲜的味道，又要被他摆臭脸嫌弃了。”
琪琪：“……”
她看着丈夫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我考虑得很周到吧”的求表扬神态，一时之间，竟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最终，她只能默默地把果盘放在餐桌，干巴巴地说了句：“……洗完了记得吃水果。”
然后看着丈夫继续认真搓洗衣服，琪琪心里第一次泛起一种极其古怪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的丈夫，因为怕被另一个男人嫌弃身上有味道，所以开始主动且精细地手洗自己的内衣了？
这……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难道……悟空他……
——是在和贝吉塔的修炼竞争中，终于找到了人生终极的快乐，以至于整个人都升华了吗？！
“一定是这样！”琪琪用力点头，瞬间说服了自己，脸上露出了欣慰又自豪的笑容，“太好了！悟空终于遇到了能让他成长的好对手了！看来以后要给贝吉塔也多准备一份便当才行！”
她哼着歌，心情轻松地转身回屋，开始盘算晚餐的菜单，决定再加一道悟空和贝吉塔都爱吃的烤肉。
至于刚才那一瞬间掠过心头的、模糊不清的异样感，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四章 心脏病
其一
孙悟空对谁都没有说起过。
自从驾着筋斗云抵达战场，第一眼看到贝吉塔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报就在他每一个细胞里疯狂尖鸣。
眼前这个姿态傲慢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是他囊中之物的身影——非常危险！
那时的战场，Z战士几乎全军覆没，克林和悟饭也命悬一线。面对地球前所未遇的强敌，悟空心中充满了沉重的责任感和并无十足把握的凝重。未来的不可预测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然而，当他真正与贝吉塔交手，当拳头与拳头碰撞出毁灭的火花，当气息与气息在空中激烈绞杀时，另一重更加尖锐、更加蛮横、更加私人的危机感，非常蛮横地覆盖了他其他所有的情绪。
他的血液在奔涌，速度快得异常；他的心脏在擂鼓，声音响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视野里只剩下那个嚣张跋扈的赛亚人王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丝气息的流转、每一句带着残忍笑意的嘲讽。
守护地球的使命？同伴的安危？在那一刻，竟然被一种更纯粹、更炽热的渴望短暂地挤到了思维的角落——一种渴望与眼前这个人战斗、征服他、甚至……被他所认可的渴望。
很不一样！
跟比克大魔王的宿命对决不同，跟天津饭的武道切磋不同，跟任何他遭遇过的对手都截然不同！
贝吉塔他，本身就是一种能让人忘记一切、只想沉溺于这场生死搏杀中的、致命的危险！
以至于当一切结束，双方两败俱伤，克林举起刀几乎要劈到他身上，悟空第一次体会到心胆俱裂的恐惧。
他几乎是厉声阻止了克林，甚至来不及细想，又马上找了个理由，让他放了他。
直到贝吉塔的太空舱消失在天际，那股几乎让他心脏停跳的恐慌感才慢慢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茫然和一丝被掩盖得很好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不寻常，太不对劲了！
很久以后，当悟空终于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一刻，他才恍惚地意识到。
或许，从那个硝烟弥漫的傍晚，从他与贝吉塔视线第一次碰撞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脏，就已经坏了吧？
其二
自从来自未来的神秘少年预言孙悟空将死于心脏病，并给了特效药之后，孙家就开始额外注意悟空的健康。
备战人造人的三年里，悟空一向没什么问题，好吧，或许偶尔有点垂坠感、心率有点加快，但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吧，所以悟空一向『表现得』没什么问题。
“我要去开发秘密招式，4个月之后回来，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来打搅我。”贝吉塔知会他一声，又驾驶飞船走了。
“啊？可我也开发了新的烤肉酱口味……”喃喃自语消散在飞船升空的尾焰当中。
接下来四个月，心脏垂坠感发生更频繁了，每次他下意识搜寻贝吉塔的气，想到王子的吩咐，准备瞬移的手指又放下，这种感觉就翻涌上来，仿佛心脏供血不畅，但再度感应，发现他的气好好的，又会舒畅稍许。
某天半夜他正在呼呼大睡，心如擂鼓毫无预兆地将他捶醒，他从床上弹起，感到贝吉塔的气剧烈升高，漆黑的宇宙好像灯塔一样耀眼，他已经下意识准备瞬移过去看情况，眼里又浮现贝吉塔临走前严肃到严厉的神情——
“绝对、不可以过来找我！”
他又专注地感受了一下，琪琪也被吵醒茫然地问他怎么了，他也充耳不闻。
‘气虽然很高，但一直很稳定，应该没什么事……吧。说不定只是新招式研发成功了呢。’他想。
深呼吸几次，仿佛把刚刚因为紧张忘了呼吸的氧气灌到身体里，他的心跳又平稳如初。
其三
悟空的心脏，在战场之外的平和时光里，偶尔也会叛变，脱离掌控。
自打两人开始一同修炼，悟空便把龟仙流那套“休息与修行同等重要”的理念，顽强地灌输给了贝吉塔。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半，成了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
起初，贝吉塔对此嗤之以鼻，斥之为“软弱地球人的无用习惯”。然而没过多久，便真香了。午餐后稍坐片刻，甚至无需悟空提醒，贝吉塔便会自觉地在训练场边找一处浓密的树荫，利落地绑好吊床，然后枕着自己的胳膊，在习习凉风中迅速沉入睡眠。
这一天，悟空因为强大的生物钟准时醒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四周只有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以及……那人平稳悠长的呼吸。
悟空的目光落在贝吉塔身上。
平日里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意或怒火的锐利眼眸此刻安静地闭合着，总是紧抿着吐出刻薄话语的嘴唇也微微放松，甚至因为侧压的姿势，一边的脸颊还被胳膊挤得微微嘟起，褪去了所有攻击性的棱角，显出一种近乎稚气的、毫无防备的柔软。
咚。
一声清晰的心跳重重敲在悟空的胸腔里，比平时更有力，也更突兀。
紧接着，一种细微却持久的悸动开始蔓延开来，仿佛心室成了花苞，心瓣片片绽放，不剧烈，但不容忽视。
一种莫名其妙的、即将干坏事的期待感升了起来。
悟空屏住了呼吸，动作放缓到极致，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小心翼翼地去控制。他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朝着那片宁静的睡颜探去。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贝吉塔的鼻翼上——并且无情地、一捏。
几乎是同一瞬间！
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睛瞬间聚焦，里面迸发出的惊怒和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如果目光能发功波，那么此刻的悟空毫无疑问已经被烧穿了一万个窟窿！
然而，悟空也没讨到便宜，因为真实的气功波已经在他得逞的大笑中接踵而至！
“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吧！卡卡罗特！”
悟空大笑着敏捷地后跳躲开，原先他落脚的地方被炸出一串焦黑的坑洞。
“来呀！”悟空站稳了，眼中闪动着兴奋和未尽兴的光芒，摆出了起手式，“反正都醒了，来过招！”
其四
某次对练完后，日暮西垂，天边一轮明月散发着幽幽微光，日月同辉的黄昏，缕缕炊烟升起，亲鸟鸣叫呼唤雏鸟回巢。
“你不是黄昏前要回家？”贝吉塔把气喘匀了，往包子山的方位偏了偏头，问悟空。
“不了，今天露营。”悟空同样喘着粗气，解释道，“琪琪带悟饭去南海参加婚礼了，悟饭可是要当花童喔，所以今天就去彩排了。”
你怎么没去。贝吉塔想问，但把话吞回去了，他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悟空就像知道他的疑问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都是牛魔王爸爸那边的亲戚，我一点也不熟，琪琪说我去了只会干饭，会很失礼，所以就没让我去——呼，太好了！”
“哼，也算你有自知之明，饭桶。”
“饭桶这件事，你我不相上下！”
斗嘴片刻，气氛松快，静谧安宁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淌。他们默契地起身，为晚上的露营准备食材和篝火。
转眼太阳下山，夜色浸染。二人燃起篝火，烧烤着一条巨大的烤鱼，贝吉塔给烤鱼翻面、撒粉，悟空把意大利面和蔬菜放到吊锅里煮，撒上盐，很快捞出来放盘子里撒上酱汁。周围胶囊房屋的灯光，与篝火交相辉映。
二人分享着食物，很快食物扫空，又利索地收拾残局，把垃圾掩埋、把餐具洗干净放到消毒柜，看时间还早，还不到睡觉的点，又一起坐到篝火旁。
“今天，是满月啊。”悟空大剌剌席地而坐，反手撑地，大长腿自由地伸展着。
“你们地球，也就月亮还有点用处。”同样席地而坐，贝吉塔的坐姿收敛得多，他屈腿而坐，手臂搭在膝盖上，抬头望月，“可惜我们没有尾巴了。”
悟空来了兴致，长腿一折、改坐为蹲，与贝吉塔的距离也靠近了些许，问：“贝吉塔，你们……我是说赛亚人，满月夜是怎么过的呢？”
贝吉塔向后靠了靠，倚在身后的树干上，姿态放松地双手枕着脑袋，以几近慵懒的调调回答：“满月是我们的狂欢节，贝吉塔星的赛亚人在这晚彻夜欢腾，开宴会啊、决斗啊，还有……”刹住话头，哑言失笑，“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族人都已经不在了。”
还不等灭族的伤感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悟空又问：“所有族人变成大猩猩都会失控吗？我记得你就不会失去理智。”
说起这个就更是唏嘘，之前贝吉塔变身大猩猩可是差点把悟空捏死，本来是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居然能在满月下平和地对话。
——命运，还真是奇妙。 贝吉塔按下心里的异样，就事论事回答道：“王族天生就可以在巨猿形态保持理智，精英战士通过修炼，也可以。至于你这种下级战士……或许要加倍的努力，或者被逼到极限，才有可能在愤怒中保持一丝清醒吧。”
“唉——”
悟空叹着气仰倒在地，望着月亮，喃喃道，“如果我那个时候有理智，是不是就不会踩死爷爷了呢。”
“听武天老师说，爷爷一开始捡到我，我的性格很暴躁，后来摔下悬崖大难不死，性格才温和了。现在想想，哪怕变温和了我也给爷爷添了不少麻烦。小时候调皮，经常把他晒的药草弄得一团糟，饭量又大，5岁就一顿吃十屉包子，他包都包不赢。他教我说话认字，说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而我，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身大猩猩，害死了他。”悟空眼睛闪烁，声音哽咽，“他从来没有怪我，到最后还在叮嘱我满月关好门，小心怪物，让我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老悟饭全身骨折、内脏破裂，整个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小悟空焦急地将煎好的药吹凉，小心地喂到爷爷嘴边。老人的嘴唇勉强张开，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药汁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弄脏了花白的胡须和枯瘦脖颈。
小悟空手忙脚乱地拿手帕去擦，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老悟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依旧固执地凝聚着，看向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嘴唇嗫嚅着。
小悟空立刻把耳朵凑到爷爷嘴边，拼命地去听。
只听到老人咽喉里滚出破碎不堪、气若游丝的话语：
“好…好……长大…… ”
“保护……自、己……”
“对、对不起……”悟空坐起来，揩去眼角的泪花，他把头埋到膝盖里，根本不敢看贝吉塔，徒劳地解释：“我……不是要对你说这些，我只是……如果我能有你的能力的话，或许……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的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吸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贝吉塔彻底愣住了。
强大的对手第一次露出幼童一样的手足无措，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赛亚人的世界里没有这种细腻的、崩溃式的情感流露，更不存在需要他去安慰人的场景。一股罕见的、近乎慌乱的情绪在他心底飞驰而过——太过了！
但他毕竟是贝吉塔，是无数次从绝境中爬起的战士。他迅速压下那丝不适，强迫自己用面对强敌时的冷静来应对眼前这场莫名的感情风暴。
他站起身，靴子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悟空身边，伸出手，坚定地按在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那手掌的温度和力量，让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悟空下意识地抬起头，悲伤无措的眼神与异常认真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贝吉塔凝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
“听好了，卡卡罗特。
“你的爷爷，选择抚养一个来历不明、潜力未知甚至可能极度危险的婴儿。
“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并且至死都在践行他的责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的爷爷，他是个英雄。”
这不是安慰，而是论断。是贝吉塔基于自身价值观所能给出的、最高级别的认可和尊重。
他用最贝吉塔的方式，承认了老悟饭的伟大，也试图将悟空从无边的愧疚中拉扯出来——英雄的死亡，不应成为生者永恒的枷锁，而应成为其前进的烙印。
那一刻，仰视满月银辉下贝吉塔冷峻的脸，悟空的心脏好像要撕裂一样的暴跳，仿佛里面有一个活物，经过无数次的悸动与无形的滋养，已经悄然成熟，此时刻正急不可耐地要破脏而出。
咚！咚！咚！
心跳声在他耳窝里疯狂嗡鸣，如同擂响的战鼓，盖过了世间一切声响。血液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在血管里沸腾翻涌，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灼热。
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世界万物都在急速褪色、虚化，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他胸腔里那颗即将造反的心脏。
在这近乎窒息、濒临溺毙般的极端时刻，一道刺目的闪电终于劈开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迷雾与混沌——
心脏的异常从来跟病变没有关系，从来只跟贝吉塔——息息相关！
第五章 雨落人间
神殿的夜晚，月亮模糊像旧了一样，神殿以下黑色的雨云默默积聚，闪电在云中爬行，雷声闷响，人间暴雨将至。
殿中某个房间，熟睡中的孙悟空腰肢一弹，猛然惊醒，他扶着额、带着懊恼的呻吟翻身下床，鞋也不趿、光脚走到浴室，途中把自己的扒得精光光，打开淋浴，直接把自己放到冷水的冲刷下，可再冷的水也浇不灭体内的灼人的炽热，反而体表在冷热交织中腾起一阵氤氲的水雾。
冷水自他的头顶喷淋，压弯了桀骜的发丝，淌过肌肉发达的肩膀、胳膊、脊背、胸腹，一路留下湿漉漉、亮闪闪的痕迹。喷淋不停，水珠不断，前珠被后珠推搡着，有的顺着大腿滑下，有的在腰窝形成一个小小的回环，有的游移到完全勃起的阴茎前端，像滑雪一样，一跃而下。
那柄漂亮的凶器，在冷水的冲刷下呈现出一种干净的淡粉色，表面蜿蜒的青色经络因极度充血而清晰可见。它挺然上翘，带着一种天真又野蛮的生命力，却因缺乏真正的爱抚而微微颤抖着。顶端的小孔不断吐露出透明的腺液，旋即被无情的水流卷走，消失无踪。
可身体内部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都在疯狂地叫嚣着——不够！这远远不够！
悟空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痛苦的呻吟，猛地闭上了眼睛。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决绝又自暴自弃的力道，握住了那根灼热的硬物。
指尖下意识地刮蹭过敏感的顶端，引起一阵剧烈的战栗。手掌开始上下捋动，腰肢亦随之小幅而缓慢地、仿佛不受控制般撞向自己紧握的虎口。
可是，不够。
生理上的刺激无法触及那渴望的核心。他哪怕再不擅长此事也清晰地知道——不是力度的问题，不是频率的问题。
他需要的是……
思绪上溯，洄游到那个将他惊醒的、旖旎又罪恶的梦境。
梦中是那具他再熟悉不过的、充满力量感的身体，被紧身的蓝色战斗服勾勒得淋漓尽致。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向那挺翘臀部之间深邃的、引人遐想的股沟，那条缝线那么深，仿佛隐藏着能将人吞噬的漩涡。
如果能掐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如果能把此刻这柄灼热到发痛的凶器，埋进那道紧窒的丘壑之中…… 他会不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隔着那层碍事的布料将其夹紧？ 如果……如果他允许的话…… 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在那里，不知餍足地来回蹭动…… 如果他因此而瞪我，用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带着不耐烦却又无法抗拒的神情，命令我“快点……”
“呃啊——！”
悟空的呼吸变得滚烫，仿佛肺腑都在燃烧。仅仅是想象着那双总是盛满傲慢与战意的眼睛，染上情动的媚态与羞恼的嗔态瞪视过来——
就足以让他硬得发痛！几乎要爆炸！
殿外闷雷不绝、闪电让室内一明一灭，冰冷的流水依旧浇头而下，却仿佛变成了油，反而助长了那场由内而外焚烧他的烈火。他扯过毛巾，用布料裹住灼热的勃起，掌心下的脉搏跳动得近乎疯狂。
在氤氲的水汽与现实的缝隙间，他想象着，他会收紧手臂，将那幅娇小的躯体完完全全圈起来。一只手便轻易锢住了所有的挣扎，另一只手强硬地挤入那人戴着战斗手套的指缝，五指紧扣，将他整个人牢牢按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方寸之地，无处可逃。
他想象着，从背后近乎贪婪地吻上那人耳后的皮肤，沿着光裸的后颈一路留下湿热的痕迹，最终将脸深深埋入发根与皮肤连接的那处柔软凹陷，像一头确认所有权的野兽，反复地、痴迷地轻蹭，呼吸间全是梦里才敢奢望的、混合着汗水与暴烈气息的味道。
他的战斗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外星材质，看似一片光滑平整，但无数次交手的碰撞中，悟空的指尖早已将那独特的触感深刻烙印。
现实中，他的阴茎在毛巾的包裹下勃然跳动，而想象却在执拗地复刻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那带有细微阻力的布料的磨蹭，还有哪怕隔着一层坚韧织物也能清晰感受到的、其下那紧实臀丘的惊人弹力和挤压感。
“啊……”
悟空难以自抑地呻吟出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他的胯部，一下又一下，向着幻想中那片令人疯狂的丘壑深处顶送——
近一些、再近一些……
“求你了……求你了……”
现实中，破碎的哀求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祈求什么。
腰胯失控地向前顶送，将肿胀的欲望更深、更重地埋入想象中那片紧实滚烫的臀丘之间。足以烧毁一切理智的烈火却被一层可怜的布料徒劳地阻隔，它只能焦躁地、绝望地在脆弱的屏障后耸动冲撞，像被困在绝境的猛兽，疯狂地寻找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出口，一片能将其吞噬的泥泞沼泽，一条能通往极乐的唯一归途。
不够！根本不够！
“啊哈……卡卡罗特……”
幻想中，那人凌厉的声线此刻必然染上了压抑的喘息，咬着他的名字，像是一种诅咒，又像是一种邀请。
如果……如果他真的这样叫我……
悟空仰起头，喉头剧烈滚动，汗水从下颌滴落。
他一定会贴得更近，用滚烫的嘴唇碰着那可能已经红透的耳廓，用最顺从又最叛逆的语气，给出那个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回应——
“贝吉塔！！”
名字是最短的咒，在他唇齿间炸开却如气贯白虹的惊雷，比殿外的雷声更声色俱厉。悟空猛地绷紧脊背，如同被这道咒语贯穿，所有的想象、渴望与挣扎在这一刻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他闷哼一声，在毛巾的包裹中射了出来。十数秒间，腿肌绷紧，经络贲张，腰胯失控般痉挛战栗。白浊的体液在空中划出一道连绵的弧线，最后牢牢钉刺在浴室墙砖上。
……
殿外，电闪雷鸣销声匿迹，殿内，激荡的余韵四散逃逸。
擂鼓般的心跳缓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上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懊丧与羞耻。他无力地向后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抬手用力捂住发烫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刚才那个失控的自己。
指缝间，他看见墙上那抹刺眼的、属于他的罪证。
我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场充斥着罪疚感的自渎，孙悟空已经感到精疲力尽。
他像狗甩毛一样甩干身上的水渍，坐回床上，窗外天快亮了，积雨云已经消散，想必人间已承受一场风吹雨打。
自从上次满月，悟空察觉到自己“心脏病”的原由，他就再也不能跟贝吉塔好好相处了，看到他就会有……很奇怪的感觉，筋斗云也承载不起他满是杂念的身体，抛下了他。
他以要秘密特训为由，这么告诉贝吉塔也这么告诉家人，自己来到神殿，回到他曾住过的房间，开始独属于自己的苦修。
悟空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天光已经熹微，波波先生在拿谷子喂鸟，天神和比克已经在殿外平台等着他了。
比克没有穿斗篷和帽子，直接一身劲装，看来是准备过招了。
“孙悟空，接招！”比克根本没有给他客套的时间，迅捷的招式直扑面门，悟空眉心一凝，很快进入战斗状态，全心全意对战起来。
二人斗到日上中天，最终竟是悟空以半招之差，落败了。
“孙，你分心了。别忘了，人造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一年后的战斗可是决定地球的生死存亡。”比克给自己换上斗篷，留下这句话，去往殿内休整了。
平台上，只剩下愣神的悟空，和一直静静旁观的天神。
天神走上前几步，看着眼前这个地球最强的战士，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平和：
“悟空，你最近的烦恼，似乎比以往都要沉重。如果愿意，或许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可能无法帮你解决，但倾听本身，有时也是一种分担。”
悟空张了张口，又闭上。他的思绪纷乱如麻，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下翻涌的无尽云海，想起清晨那场洗历人间的暴雨。紧接着，一段在家里看到过的、来自录像带里的台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爱就是爱啊，就像突然的暴雨，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当我淋湿，就知道下雨；当我看到他，就知道我爱他。』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在说这句话之前，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而现在，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它们就在嘴边，等着他说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旦开了口子，他的心事便争先恐后地倾倒而出，既是对天神告解，也是在对自己最深刻的剖白：
“一想到他，心脏就会跳得很快，很快，快到像要坏掉。
“跟他在一起修炼、吃喝、闲聊，哪怕只是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觉得开心。不在一起的时候，总忍不住去想他现在在做什么……
“我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想跟他分享所见所闻所有美好的事物，想跟他做、做很多很多事。
“因为他，我知道了我的来处；有了他，我才会畅想未来是什么样子。
“天神啊，我、我爱着他，甚至在我不明白自己的心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他！”
天神静静地听完，不评价、不审判，只是叩问：“那么悟空，你打算怎么做？你的心意，要告诉那个人吗？”
悟空的眼神变得痛苦而挣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向他表露心意，如果他厌弃我，我从此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可如果他接受我……不，不可能，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接受这种玷辱呢？”
“为什么，”天神继续问，“你会认为你的爱是玷辱？”
“因为……”悟空愣住了，为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关键，关系到他今后究竟要怎么面对贝吉塔，但思绪如一簇簇纷飞的礼花，想抓住某一点，它已飘散成烟。
“……我、我不知道。”他最终只能低下头，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困顿。
“悟空，”天神的声音温和而笃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智慧，“你是我人世所见，最具神性与悟性之人。有些答案，不在言语之中，而在心镜之内。它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经历的打磨。
“不必此刻逼迫自己寻求一个结果。将这一切，交给时间吧。你终会慢慢想明白的。”
几天了，悟空索性暂停修行，闷在房间，反复打磨自己的心镜，纷乱间，家庭生活的一件小事，浮现在脑海。
那时，他的“心脏病”还没有那么严重。
夜晚在家里看录像带，本来是随意一看，但不知不觉就被情节吸引了，尤其是主人公关于“爱”的台词，真正被他听进耳朵，装进记忆的匣子里。
还没看完，琪琪把电视一关，催促他早点睡觉。
“好感人啊这个故事，最后结局是怎么样的呢？”
“结局啊，你自己看嘛，剧透了会丧失乐趣的。但只能明天看，现在很晚了，快点休息～”
“是——” 悟空伸懒腰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琪琪拉住了他，双臂环抱着他的背，把头埋到他的颈窝里，闷闷地说，“我爱你。”
悟空双臂还举在空中，不等他回抱，琪琪已经从他的怀里分开了一点，直视着他，又说了一句：“我爱你。”
琪琪眼里隐隐泪光闪烁，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悟空装进眼睛里。
过于浓烈的感情让悟空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说什么，但琪琪她，好像很难过……
“琪琪，我——”
“好了悟空，我知道的，”琪琪直接打断他，踮起脚，在他颊边轻轻一吻，一触即分，转身回房，只留尾音在身后飘散——“我知道你是个笨蛋呐。”
忆及至此，悟空才明白，那天琪琪说了两次“我爱你”，希望他回应的，是什么。
可当时的他说不出口，现在的他，甚至还在对她付出她的爱，视而不见。
——我可真是个，混账啊！
第六章 既定的未来
悟空自神殿边缘一跃而下，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随即调整姿态，向着西都的方向平稳地滑翔而去。他的身姿依旧轻盈如风，但心情却沉重如铅。飞行间，他刻意将自身的气提高了些许，如同一声无声的宣告，穿透云层，精准地投向那个他即将去见的人——我来了。
自从开始与贝吉塔一同修炼，他便很少使用瞬间移动了。取而代之的是像这样提前约定好地点，按时汇合。
这个习惯的起因，彼时琪琪也曾好奇地问过：“咦？悟空你现在去找贝吉塔先生，怎么都不用瞬间移动了？那样不是更快吗？”
当时他在换鞋，头也没抬，答案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因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生气的呀！”
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琪琪看着他，脸上闪过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带上了些许嗔怪：“真是的……什么时候我说的话，你也能这么听得进去就好了！”
“啊？”悟空拉靴筒的动作顿住了，茫然地抬起头，旋即陷入了一种即将被责骂的恐慌里，嗫喏着问：“我、我又忘了什么事情吗？”
琪琪看着他这副完全没开窍的样子，像是被一口气堵住，最终只能泄气般地摆摆手，转过身去。
“……算了，跟你这个木头脑袋说不清！”
那时他并未深思妻子话中的意味，只是庆幸又一次躲过了唠叨。此刻，当他飞行在前往贝吉塔所在之地的途中，那段对话却异常清晰地回响起来。
风掠过耳畔，他却只觉得怀揣的那份沉重感，又加重几颗砝码。
至于他为什么会下定绝心去见贝吉塔——
几天前，悟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神殿。他眉宇间少了些之前的纯粹迷茫，却添了更忧虑的负累。
“天神，”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的诚恳，“上次那个问题……我还没有想到答案。但现在，我又有了新的问题。”
“告诉我吧，悟空。”天神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归来。
“就是……唉！”悟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个人吃饱就好的我了。我有妻子，有孩子，我有一个家。我、我前几天光想着自己的事，完全……完全没考虑过琪琪和悟饭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真切的恐慌和愧疚：“尤其是琪琪……她要是知道我心里装着别人，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的。还、还有悟饭……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糟糕的爸爸？会不会……厌恶我？”
他终于将最沉重的道德枷锁摆上了台面。这份对家庭的责任感和辜负感，相比如何定义那份难以言说的感情，同样让他痛苦。
天神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无数悲欢离合。
“我明白了。”他缓缓开口，“悟空，你现在所遭遇的，已不再是仅凭一己之心力便能化解的困局。它关乎你，更关乎你身边所有人的未来。
“我也曾游历人间，见证过无数因欲望而生的纠葛纷争，亦目睹过许多人性在抉择中绽放的光辉。依我所见，或许……你可以选择坦诚。
“并非为了寻求一个结果，而是将你的迷茫、你的痛苦、你的真实，坦诚地告知他们。然后，将选择与判断的权利，交还给他们。
“无论最终迎来的是否定、是接纳、是理解、是愤怒、或是离别，都坦然接受。因为坦诚，是对你所爱之人，以及所有爱你之人，最基本的尊重。 ”
天神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悟空心上，提出了一个比他独自承受或逃避更加艰难，却也更加有尊严的解决方案。
天神的话语在悟空脑海中日夜回响，生根发芽。经过几天几夜的痛苦思索，他决意，先向贝吉塔表明心迹。
一路飞行，他降落在布里夫馆气派的豪宅前，按响了门铃。女仆认出了他，恭敬地将他引至宽敞明亮的会客厅。他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强作镇定地端起水杯，指尖却冰凉。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具体要说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来，必须见到贝吉塔。
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爽朗熟悉的女声先一步传了下来：
“悟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找贝吉塔的吗？”
布尔玛笑着缓步下楼，她的头发拉直了，穿着舒适的裙装，一只手习惯性地抚在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一股虽然还十分微弱、却异常顽强而清晰的生命气息，已然形成。
嗡——
悟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觉得手一软，那只精致的玻璃杯从他指间滑落，“啪嚓”一声，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水渍蜿蜒开来。
他听不见玻璃的碎裂声，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布尔玛的腹部，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未来少年的话，如同宿命的钟声，在他脑海里疯狂撞击、轰鸣：
『我叫特兰克斯。』
『身上流着赛亚人的血。』
『是贝吉塔的儿子。』
『妈妈是布尔玛。』
『雅木茶总是朝三暮四，妈妈很生气，就和他分了手。』
『那时正好爸爸很孤独，于是……』
——天呐！
我差点做了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恐惧和罪恶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攥住的绞痛！
那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倒灌入喉，噎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明明知道……我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特兰克斯的身世！我怎么会忘了？！我怎么会被自己的感情冲昏头脑，竟然差点……差点就想要去破坏布尔玛和贝吉塔即将组成的家庭？！
布尔玛看着悟空骤然剧变的脸色和摔碎的杯子，吓了一跳：“悟空？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悟空猛地站起身，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不敢再看布尔玛的脸，更无法想象如果贝吉塔此刻出现，他该如何面对。
他所有的决心、所有的挣扎、所有刚刚鼓起的勇气，在那微弱的、代表着一个“正确未来”的生命气息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是因为他失去了勇气。
而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他那份自以为是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错误的一边。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那个未来、对所有人幸福的、一种潜在的威胁和背叛。
悟空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脊骨都被硬生生折断。他脸色煞白，痛得几乎站立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悟空？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你等着，我去叫贝——”
“不！！”悟空几乎是凄厉地打断了她，那个名字就像一道烧红的烙铁，光是听到都可能在他心上烫出新的伤疤。
他抬手按住额间，指尖冰凉，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慌乱速度疯狂搜寻着——龟仙人、天津饭、雅木茶、克林……不行、不行！此刻他无法面对任何熟悉的面孔，无法承受任何关切的询问！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立刻处理……”他语无伦次，声音发抖。就在精神图景一片混乱之际，一个阔别已久、几乎被遗忘的、宁静而疏离的气息，如同迷雾中的灯塔，闯入了他的感知。
像濒临溺毙的人不顾一切地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个选择是否合适。
“再、再见！”
话音未落，人已落荒而逃，贝吉塔只来得及瞥见他的残影。
“怎么了？”他从楼梯上下来，身着训作背心和宽松长裤，发梢还带着湿气，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显然刚刚洗过澡。
“不知道啊，突然就来，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突然就跑了，脸色难看得要命。”布尔玛忧心忡忡地看着悟空消失的地方，转而问贝吉塔：“他好像是来找你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莫名其妙。”被问到的男人看也没看怀孕的女人，转身上楼。
瞬移的能量粗暴地裹挟住悟空。经历过那熟悉的、撕裂维度般的短暂眩晕和失重感后，他的双脚踉跄着落在了实地上。
清冷潮湿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涌入鼻腔，与他刚刚离开的西都的温暖奢华截然不同。
他抬起头，看清了眼前被他突兀造访的人——
深蓝色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面容依旧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和安宁。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平和的眼眸因他的突然出现而睁大，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她看着他，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孙……孙悟空？”
第七章 谁杀死了兰琪
“孙……孙悟空？”
女子，也是悟空少年时的熟人——兰琪，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快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武道会，那次悟空击败了比克大魔王的儿子魔二代夺得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冠军。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疑问还是被她的善意盖过了，她立刻扶住眼前的人，怎么回事，他好像受伤了？
可悟空尽管摇摇欲坠，但还是站住了，他习惯性露出安抚性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带着苦涩，他说：“抱歉，兰琪，我想不到地方可去。”
兰琪扶着他，把他带向不远处的木屋，“先休息一下吧，你看起来不大好。”
木屋外，一头伯恩山犬迎了上来，它嗅了嗅悟空的手背，尾巴晃了晃，用吻部拱了拱悟空的手心，悟空便摸摸它的头，它的尾巴摇动更开心了，甚至前爪搭在悟空身上人立起来，想要舔悟空的脸。
“小熊！”兰琪呵斥。
“没关系，它好热情。”悟空被舔着脸也不恼，双手抚摸狗狗的背毛，揉捏它的耳朵，“你叫小熊吗？是个好孩子，好狗狗～”
跟小熊逗弄一会儿，悟空心头的阴霾也被驱散了稍许。他们在屋里坐下，兰琪给悟空倒杯热茶，悟空慢慢地喝完了，自己拿保温壶又倒了一杯接一杯。热气入喉，在四肢跑了一圈，血色又重新爬上他的脸，他看起来好多了。
“你——”
“兰琪，你怎么会在这里？”
悟空的问话让兰琪一噎，难道不应该我问你吗……不过她没有计较话题被抢先这种小事，指了指自己工装上的标志，“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一名护林员。”
悟空啊了一声，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以为你会跟天津饭在一起，原来没有吗。”
兰琪只是恬静地摇摇头，“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天津饭有他的武道，而我……也有我的事业要守护。”
“挺好的，自由自在。”他这才注意到木屋过于简陋的陈设，“你就住在这里吗？”
“不，这只是一处临时据点，供护林员歇脚和值班。”
悟空：“原来如此，看起来不像是能常住的样子，保温设备太简陋了。现在的工作，辛苦吗？”
兰琪：“还好吧。每天走走看看，防火防盗猎、记录动物踪迹什么的，都是我喜欢做的事。”
二人又开始闲聊山林间的趣事，毕竟一个山野小子，一个护林员，意外的有共同话题。
期间，他们带上装备带着小熊，走在山间开始巡护，小熊跑跑跳跳四处穿梭，悟空和兰琪边走边聊。
聊到兴起，兰琪不禁笑说，“还以为你是个不通人情家伙呢，没想到意外的健谈。”
悟空双手枕在脑后，道：“我确实不通人情啊，很多事都想不明白，经常被人骂是个白痴、笨蛋和蠢材。现在想想还是在包子山当猴子王最开心了，沾染世俗就会有很多烦恼。”
兰琪背着步枪带着记录仪，接口道：“我也这样想。在城市里要处理的人情关系太窒息了，还是山里简单、自在。不过，听布尔玛说，你是被她三言两语就拐下山找龙珠吧，年幼的你能抵御探索外界的好奇心吗？”
“那肯定不能，连悟饭现在被琪琪管着念书，偶尔都想溜出去玩，何况我。啊对了，琪琪和悟饭是我的妻儿。”
“哦哦是武道会来找你的琪琪啊。当时真想不到，你居然就结婚了。要不是琪琪，你的性格会单身一辈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哈，但也有可能我会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主动追求他，再与之结合。”
“咦？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关于‘真心喜欢’的感情话题，一点都不像你会考虑的事。我以为你心里只有武道和干饭。”
“人总是会变的嘛。我也不能一直浑浑噩噩，让周围人操心。倒是你，一个人在这山林真的没问题吗，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柔弱的。刚刚还闻到了熊的味道。”
兰琪拍拍口袋，又指指背上的步枪，说：“不要小看我喔，兰琪的枪法可是很厉害的。”
山风恰在此刻卷起几片草屑，轻轻拂过她的鼻尖，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打了个小声而秀气的喷嚏——
然而，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是揉了揉鼻子，神色如常地继续前行。
“兰琪。”
“嗯？”
“金发兰琪呢？”
前面的兰琪止步，虫鸣止歇，粘稠的寂静合拢，恰好云层穿日而过，树枝的阴影像长了脚一般移动起来。
“她啊——”兰琪的声音幽幽如鬼魅，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她死了啊。”
……
“哦，原来是死了啊。”悟空继续走，直到与兰琪擦身而过，直到走到兰琪前面，直到走了老远，才回头问：“你不走吗？”
“………………”把头发搭在额前故作阴森的兰琪一阵无语，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的无力感。
兰琪追上去，大叫，“喂！你就不问问她是怎么死的吗？”
“喔。她是怎么死的？”
“……”好无力啊，有种想打人的冲动，难道死去的兰琪在我身体里复活了吗……但倾诉的欲望还是盖过了一切，她还是说：
“我跟她，性格差异很大。她爱冒险、喜欢交朋友，追求刺激的生活，我很害怕人群，不想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打扰。
“可能是我的气场太弱了，记忆中总是有很多……不好的人，对我做不好的事，是她保护了我。
“虽然不赞同她的生活方式，但她确实陪伴了我、保护了我，我们一直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犯罪一起坐牢，原本以为会一直不分开。
“后来，她喜欢上了天津饭，我看得出来，天津饭对她……也是不一样的。我想，是我退场的时候了吧。
“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我。”
兰琪语调平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但悟空还是能从那省略了大量细节的表述中听出痛苦的回旋，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两个原本再无交集的人，因为他的任性的到访，又产生了联系，并且在无数泛泛而谈的未尽之语中，产生了莫名的惺惺相惜的感情，人生的际遇，还真是玄妙。
如果当初没有跟布尔玛下山、没有因为一句承诺就跟琪琪结婚，或许他会结识别的人、有不一样的人生，也会成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
但他终究是他。那份对广阔世界天生的好奇心，以及对武道巅峰的追求，注定会推着他走出包子山，迈向更强的领域。
就像贝吉塔终究是贝吉塔。那颗对极致力量燃烧不息的野心，迟早会驱使他来到地球，寻找龙珠，也……找到他。
他们的相遇，仿佛是无数偶然堆叠之下，早已写定的必然。
然后被吸引，然后被撕裂。
如同宇宙中两颗属性迥异、互不相容的天体，靠得越近，产生的潮汐引力便越是狂暴，最终只会将彼此撕扯、碾碎，走向毁灭。
一时间，悟空的思绪像剪了线的风筝，脱离掌控飞得老远。但现实里，他只是对兰琪说：
“兰琪，不是她死了。是你，成长了。”
然而，与兰琪在林间那段短暂的交集，如同投入浩瀚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即将到来的、关乎地球存亡的宏大叙事面前，只漾开了几圈微小的涟漪，便迅速沉底，仿佛从未发生。
时间，从未停下它冷酷的脚步，精准地走到了未来特兰克斯所预言的日期——5月12日，人造人首次出现的日子。
地球战士再次聚集，悟空、悟饭、比克、克林、天津饭、雅木茶、亚奇洛贝，甚至布尔玛也来了，带着她半岁的儿子。
“你好啊，特兰克斯。”悟空摸摸婴儿的发顶，婴儿毫不怕生，咿咿呀呀地圈住悟空的一根手指，悟空很自然地接过孩子，举高高逗他玩儿。
“你怎么知道孩子的名字，我对谁都没有说啊。”布尔玛问。
“啊？可能我有超能力？”悟空把小婴儿逗得咯咯直笑，“小特兰克斯，你的爸爸贝吉塔怎么没有来呀～”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什么，居然是那个贝吉塔的孩子？！”
布尔玛大怒：“孙悟空！你个大嘴巴！谁让你说的！把我精心准备的包袱全抖出去了！”
“哈哈哈哈——”悟空大笑着让婴儿趴在他的颈窝，分出一只手捂住他的耳朵，对布尔玛“嘘”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说：“不要大喊大叫，会吓着孩子的！”
“………………”
玩笑一下活跃气氛，悟空把孩子还给布尔玛，正色嘱咐她赶紧离开这里，转而对天津饭：“我在高加索山脉看到兰琪了。”
天津饭愣住了：“……什么？”
“她挺好的，变得很坚强，也有自己的事业。”
“……我知道了。”天津饭闷闷的说，半晌又补充道：“谢谢你。”
很快，对人造人的战斗打响。
人造人19号和20号在城市出现，大肆破坏。 悟空将人造人引到无人区，变身超级赛亚人与19号展开战斗。
然而，所有熟悉他的人都陆续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气明明已经提升到极致，但实际发挥出的战斗力与以往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的动作失去了往日的流畅与精准，甚至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滞涩和虚弱。
“爸爸！”悟饭惊恐地看着父亲又一次在激烈的交锋中下意识地捂紧胸口，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是心脏病！爸爸的心脏病发作了！”
直到此刻，悟空才猛地意识到，心脏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早已超出了负荷，像有一把冰冷的镐头朝他的胸腔疯狂凿击，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几乎令人昏厥的尖锐痛楚！
痛、好痛啊！
这毫无征兆的、来自身体内部的猛烈病变，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超级赛亚人的金色气焰如同被风吹熄的蜡烛般骤然消散，他变回了常态，脸色惨白如纸，在19号冰冷的机械钳制下毫无还手之力，被死死掐住脖颈按到地面，窒息感与心痛感同时淹没了他！
命悬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快到极致的身影如同蓝色闪电般突入战场！一记裹挟着狂暴怒意的重腿，狠狠地踹中了19号的金属头颅，巨大的力量甚至让其面部装甲瞬间凹陷变形！
砰！
19号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踹飞出去，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道身影稳稳落在几近死亡的悟空面前，挡住了人造人。
是贝吉塔！
他甚至连头都懒得回，只是用冰冷而傲慢的声音，对着身后的人造人、也仿佛在对整个世界宣告：
“卡卡罗特的命，只有我能取。”
“你们这些低劣的仿造品，给我滚远点！”
贝吉塔……
悟空在铺天盖地的剧烈病痛和窒息余韵中，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试图站起来。
不能、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这个念头甚至压过了心脏被撕裂的痛楚，驱动着他虚弱的身体。
然而，他还没来爬起来，那双熟悉的、金头白身的战斗靴却已迈着沉稳而压迫感十足的步伐，走到了他的面前。整整一年，他费尽心思地躲避着与这个人的相见，此刻，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在这命悬一线的痛苦深渊，再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嗅到那熟悉的气息……
那股该死的、无法控制的悸动，竟然再次蛮横地窜起，给他这本已独木难支、濒临崩溃的心脏，雪上加霜！
他以手肘撑地的狼狈姿势，愣愣地仰望着贝吉塔。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意和怒火的眼眸，此刻正如喷发的火山，死死地锁定着他，而那炽热的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苍白无力、狼狈万分的脸。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试图挤出那个名字——
然而，下一秒！
贝吉塔却毫无征兆地猛地抬腿，裹挟着凌厉的气劲，毫不留情地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胸腹之间！
“唔！”
悟空整个人便如同破败的沙袋般被猛地踹飞出去，重重砸落在远处的地面上。直到这落地，咯出一口血水，腹部才传来一阵沉闷而剧烈的钝痛。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分辨伤势，视野开始模糊，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迅速远去，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正不可抗拒地将他拖向无边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入深渊的前一刻，一个荒谬却平静的念头悄然浮现：
——如果能就这样死在你手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可孙悟空到底没有死成。
等他在龟仙人的小屋中恢复意识，得知外界的情况已然急转直下，朝着比预想中更糟糕的深渊滑去——那个融合了所有Z战士细胞、甚至包括弗利萨基因的恐怖人造生物沙鲁已经现世，力量强横无匹，无人能敌。
刚刚痊愈的悟空穿好武道服，跟琪琪和龟仙人说了，准备去一个地方特训，以获得超越超级赛亚人的力量。
“我打算用一年时间修炼，如果还打不过，我就放弃。”
“一年？太久了吧。”龟仙人也知道不现实，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放心，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天就等于一年。”转而征求琪琪的意见：“让悟饭跟我一起去，好吗？”
琪琪望着丈夫坚定却依旧透着虚弱的脸色，又想到外面那个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怖敌人，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反对的余地了吧。”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但很快，一种属于战士妻子的坚韧取代了忧虑。她甚至挺直了背脊，提高了音量，像是要为丈夫和儿子壮行打气，用力地说道：“去吧！带着悟饭一起去！去变得更强，然后再次拯救世界吧，孙悟空！”
悟空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而由衷的笑容。他走上前，微微弯腰，在琪琪的脸颊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
“谢谢你，琪琪。”
全程目睹的龟仙人墨镜光晕一闪，悟空他，还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经过一连串的战斗、战斗、战斗，我们的故事也迎来终章：
能量的狂潮在沙鲁体内奔涌，如同一个即将炸裂的恒星，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他的身体被撑成一个丑陋而巨大的能量球，皮肤表面布满裂痕，透出足以湮灭一切的白光。
自爆，就在下一秒！
饶是孙悟饭已然掌握了那超越超级赛亚人的、神明般的力量，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这个怪物拖着整个地球、整个太阳系乃至更遥远的星空一同走向终结。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吞噬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万物俱寂、一切似乎都已注定湮灭的至暗时刻——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永夜的流星，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是孙悟空。
他的动作快过思维，一只手稳稳地按在沙鲁那沸腾鼓胀、如同气球般的肚皮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然点在了自己的额间。
他没有看那毁灭的源头，而是望向了他的儿子，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意：
“跟我向妈妈说声对不起。”
“爸爸——！！！”悟饭的嘶吼带着哭腔，却无法阻止任何事。
最后的最后，在那自爆的白光彻底吞噬一切、瞬间移动的能量也运转到极致的亿万分之一秒里——
他的目光，深深地、深深地穿越了混乱的能量流，穿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精准地、贪婪地烙在了那个金色的、同样望向他的身影之上。
贝吉塔。
那一眼，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包含了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欣赏、不甘、遗憾与最深刻的告别。
如果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那么，孙悟空最终为自己选择的结局，便是——
死无葬身之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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