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all貝】《錯位》完結

雷:天貝、飯貝主,悟貝提及

【楔子:影子】艾紀773

悟天從有記憶起,親友們便常說他和他父親孫悟空一模一樣。

他也看過照片──那個站在瀑布邊、抱著還是嬰兒的哥哥的男人,笑得溫柔又開朗,那就是他的父親,有著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每當他做出某個動作、說出的某句話像極了父親時,眾人便會露出一種懷念的神情。

但貝吉塔不是那樣看他的。

他記得很清楚,六歲那年,他和特蘭克斯在膠囊公司的草坪上玩戰鬥遊戲。貝吉塔路過,布瑪阿姨打趣道:「貝吉塔,悟天真的和他爸一模一樣,連鬥志都像。」

貝吉塔停下腳步,凝視他們許久。

那個時候,他壓在特蘭克斯身上,小小的手拉著對方的手臂,還不太會掌握力道。布瑪阿姨笑著說:「太可愛了吧。」

「完全不一樣」貝吉塔卻說,他語氣平靜:「哪怕長得像,也不代表他能成為真正的賽亞人。」

布瑪阿姨嘆氣:「你明明就——」

「哼。」他沒聽完,逕自走向重力室。

悟天一直記得那句話。

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說他「不像」父親。

那不是讚美,但那天,他在夜裡偷笑了很久。

一次夜裡,他夢到父親的身影。他夢見對方從雲層後向他走來,眼裡是光,是溫柔。但當他張開口喊「爸爸」時,對方轉身離去,腳下的影子卻留下來,停在他胸口發燙。

醒來後,他摸著心口,腦中浮現貝吉塔說他和父親不一樣時的神情,比什麼都來的真實。

他將夢境講給特蘭克斯聽。

「那是我第一次夢見他,」他小聲說,「他沒說話,可是我知道……那個人,是我爸爸。」

特蘭克斯愣了一下,然後問:「你難過嗎?」

悟天搖搖頭,可又像是不確定般說道:「不知道。但我記得他走了之後,那個影子……一直留在我心上。」

「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他真的留下的東西,是大家看著我的眼神留下的。」

那句話,他沒有告訴任何大人,只留在和特蘭克斯共有的祕密裡。

【章一:晚餐】艾紀780(悟飯757(23);悟天767(13);小芳779(1))

這天回家的時候,天還沒完全黑下來。

從研究所下班時,悟飯順路買了些小芳喜歡的點心。他望了眼天空,遠方落日殘光照在半空飛行的兩道氣上。那應該是悟天與特蘭克斯。

他沉默地站了一會,然後轉身朝家走去。

家裡的燈是亮的,傳來廚房切菜聲,還有維黛兒哄小芳洗澡的話語。琪琪正在煮湯,聽見門響便回頭笑道:「你今天回來得早啊,悟飯。」

晚餐是家常菜,簡單的味噌湯和煎魚,還有兩道青菜。小芳坐在高腳椅上嚷嚷要吃甜點,被維黛兒溫柔地糾正:「吃完飯再吃。」

氣氛像任何一個平靜的家庭日常。

直到琪琪忽然說:「悟天最近和貝吉塔訓練得很勤快,每天早出晚歸。」

「他的氣越來越穩了,就像你爸爸當年那樣……有時我看見他從門口走進來,還以為悟空回來了。」

悟飯的筷子停頓了一下。

「不過也只有貝吉塔不這麼覺得。」琪琪笑說:「他還翻我白眼,說『完全不像』呢!」

維黛兒給小芳擦了擦嘴角的湯漬,沒有說話,因為她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公公確實沒有什麼認識。

悟飯則輕聲問:「如果有人說悟天像爸爸,貝吉塔……叔叔會生氣嗎?」

「不是那種會吼出來的生氣,」琪琪思索了會,「但他會變得很冷。」

悟飯沒再說什麼,只是夾起一塊味噌湯裡的豆腐,低頭咀嚼。

味噌本該溫和,卻在舌尖收斂成澀味。

晚餐結束後,悟天仍未回家。琪琪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嘆氣:「我不希望悟天也變成那樣……越來越遠,像他爸爸一樣。」

「妳擔心他會變得愛打架?」悟飯問。其實他並不這麼認為——他曾和比克討論過,混血賽亞人在戰鬥上的確有著驚人的潛力,但與純血賽亞人相比,他們少了那份天生的好戰與執著。悟天與特蘭克斯更像是普通的、愛鬧的孩子,只是恰好他們的破壞力驚人。

琪琪沒有察覺大兒子的思索,只是自顧自地皺起眉頭:「我是怕他會像悟空……最後戰死在某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他爸爸就是這樣,明明一開始只是想保護大家……。」

悟飯靜靜看著母親:「媽,妳知道悟天並不熱愛戰鬥。他只是……在模仿某種模樣而已。」

「模仿誰?」

他沒有回答。

等琪琪進廚房後,維黛兒才低聲開口:「他是在模仿你,還是……?」

悟飯看向她,眼神柔和卻遙遠:「他模仿的,是我們替他塑造出來的父親。」

維黛兒沒再多問,只是低下頭,重新繫上小芳的圍兜。那條原本打得緊實的繩結,不知何時已經鬆散了。

【章二:深夜】

那天夜裡,維黛兒換上新買的睡衣。

她小心挑了一件淺紫色的,絲質柔軟,腰身修得剛好,薄得幾乎能透出皮膚的溫度。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嘗試重燃新婚的氣氛,但悟飯對她的熱情似乎越來越像例行公事。那晚也一樣。他吻她,撫過她的肩和背脊,卻像是溫柔地關門。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但她卻知道自己被留在門外。

事後,他輕聲說了句「抱歉,我有點累」,便轉身睡去。

半夜時分,維黛兒睜開眼睛。

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窗戶沒關嚴,有微風吹進來。她感受到一點氣流外洩,是熟悉的氣——悟飯。

她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只是閉上眼睛,默默將被子拉高。

她不知道他去哪裡,但心裡隱約有一個名字盤旋不去。

那晚的天空很靜。星光在雲後若隱若現。

悟飯停在膠囊公司後方的小山丘上。夜風拂過外套,他沒有穿戰鬥服,只披著一件便裝,看起來像是學生時期深夜偷溜出門的模樣。他沒有特意壓低氣息,因為他知道,那個人早就察覺了他的存在。

「你來幹嘛?」貝吉塔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冷冷的。

「我睡不著。」悟飯如實回答。

貝吉塔站在風裡,望著眼前這個早已不再年幼的小輩,他曾經是個令他讚賞、也讓他不安的賽亞人——現在,他卻更像個失眠的普通人,帶著一種被時光稀釋過的焦躁與空虛,過了一會,他轉過身道:「你的氣亂了。」

「我知道。」悟飯低聲說。

「這不像『他』。」

「你最清楚的,不是嗎?」悟飯忽然開口,語氣幾乎溫柔,卻又藏著一絲自嘲,「我從來都不是他。」他轉身上前,抱住了貝吉塔,將下巴輕輕抵在他的肩上。

貝吉塔沒有動,肩膀微僵。他的表情難得出現細微的變化,不是震驚,也不是拒絕,更像是一種疲倦——對這一切,對時間,對那些說不出口的關係的疲倦。

「那又怎樣?」他低聲道。

「我只是想……有人記得我還是個戰士。」悟飯低笑了一聲,那笑容淡得像清晨起霧,看不清輪廓,只感到一絲濕涼的暖意。

人果然很奇怪——在危難時期渴望安穩,當安穩得到了,卻又懷念起曾經血與火的日子。

貝吉塔沒再說話。良久之後,他伸手抓住悟飯的衣領,將額頭輕輕抵上去。

兩人的氣息緩慢交錯,那一瞬,他們什麼也沒說,卻彷彿交換了某種更深層、更無法言說的東西。

悟飯回到家時,天還未亮。他輕聲落在陽台,推開窗戶。

床上,維黛兒背對著他,呼吸平穩。

他以為她睡了。

直到他躺下,也沒發現她的手指輕輕收緊,被子微微一動。

悟飯盯著天花板,沒有立刻闔眼。氣息裡還殘留著那個人的氣味——與當年不同,這次沒有掙扎、沒有暴躁,只剩下沉默與靜默的允許。

這不是第一次。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十八歲那年,力量在體內洶湧蠢動,像是某種野性本能覺醒,一個人壓抑得快要發狂。那時候,沒人察覺異狀,只有貝吉塔,像是用戰士的直覺察覺了什麼。

那晚,他什麼都沒解釋,貝吉塔也什麼都沒問。

他撲上去的時候,貝吉塔原本擋了一下,卻沒有推開。

那晚過後,他們再也沒有提過。

只是今晚,他再次主動靠近,卻不是因為發情。

他只是太孤獨,太疲憊,太想被證明自己還是個戰士——還能戰鬥、還能擁有什麼。

【章三:裂痕】艾紀781

訓練室的金屬門沒有關緊,留著一道縫。裡頭傳出氣流激盪與身體衝撞的聲響,特蘭克斯本來只是想來找一套新型的測壓設備,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他沒發出聲,也沒有立刻推門,只是看著那熟悉的身影。

悟天的動作狠勁十足,每一次出拳都像打在什麼更深的東西上。他穿著負重背心,額角滲著汗,重力錨定在一百倍,像是故意要逼自己崩潰。

對面,貝吉塔並沒有出手,只是站著,冷眼看他完成連續動作。

「夠了。」貝吉塔語氣冷淡。

悟天沒有馬上停下,而是慢了一秒,才收勢站直。他深吸一口氣,氣息還有些不穩。

下一刻,他主動靠近,手指伸過去——像是不經意——碰了下貝吉塔的手腕,「您最近修練強度提升了呢……連這裡都有瘀青。」他語氣輕得像玩笑,可那動作太熟稔,太親密。

特蘭克斯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貝吉塔沒推開,也沒回應,僅是轉頭:「訓練結束,回去。」

悟天笑了笑,退後一步,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特蘭克斯在門縫外輕聲退開,腳步幾乎沒聲音。他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只覺得胃裡有點發冷。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開門、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問。只是走到長廊盡頭時,回頭看了一眼——那扇訓練室的門,靜靜關上了。

當天晚上,兩人還是照常出現在晚餐桌上,悟天笑嘻嘻地跟布瑪分享自己改裝的氣控裝置,說想測試能不能讓能源匣提升十秒續航。又興奮地問特蘭克斯:「你週末要不要一起試飛那台?我把導流翼改了一點。」

一切都很自然。語氣、節奏、眼神。

但特蘭克斯卻覺得,悟天彷彿在刻意模仿從前的自己——一個無憂、親切、甚至有點傻氣的悟天。

吃過飯後,兩人被布瑪趕去洗澡。走到浴室前,特蘭克斯終於開口:「你最近……是不是很常跟我爸一起訓練?」

悟天轉過頭,歪著腦袋:「是啊。他願意多教我一點,我當然不會錯過機會。」

「你很喜歡我爸啊?」

悟天笑了,眼神卻沒馬上接話。他望著牆上的毛巾掛鉤,聲音輕得像是無意間飄出來:「嗯……我沒有爸爸嘛。你可以借我一點嗎?」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像針從他笑聲裡探出尖端,慢慢扎進特蘭克斯的心口。

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模糊記得這句話曾在哪聽過,或許是很久以前,他們還在草地上玩過家家酒的年紀。當時悟天一臉認真地問過:「那我也可以有爸爸嗎?」

那時他笑著說「當然可以」,如今卻笑不出來了。

他只能勉強擠出一句:「可以啊……但要記得還喔。」

悟天也笑,眼角微彎,語氣裡還是那副懶懶的調子,卻不知為何讓人背脊發寒。

那晚,特蘭克斯睡得極差。

他反覆翻身後,乾脆起來倒水。樓下客廳燈還亮著,貝吉塔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報紙,桌上的茶杯冒著微煙。

「爸,你怎麼還沒睡?」

「喝茶。」

語氣如常,卻讓特蘭克斯莫名不安。他坐下,慢慢開口:「爸……你有沒有覺得,悟天最近很努力?」

「想變強的人,本來就會急。」

「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不覺得,他最近都黏著你?」

貝吉塔放下報紙,目光落在他臉上,沒有怒意,卻帶著難以言說的深沉:「你想問什麼,就說。」

特蘭克斯低聲:「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什麼變了。」

貝吉塔淡淡哼了一聲,喝了口茶:「如果會變,那是你們心裡早就動過了。別問我。」

那語氣太平靜了,反而讓人無法反駁。

特蘭克斯站起來時,心口還悶著一口氣。回房後,他拉上窗簾,突然想起幼年時某晚,聽悟飯對母親說過的一句話——「貝吉塔是個會記得氣息的人。」

當時他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卻明白了。

貝吉塔嘴上從不說,但氣息是他最深的記憶。他從不靠語言辨人——只靠氣,靠戰意,靠本能。那是戰士之間最直白也最隱密的聯繫。

那晚,他夢見悟天站在貝吉塔背後,眼裡映著光,也藏著火。像在祈求,又像在質問——「你為什麼不看我?」

而父親的眼神,自始至終沒有轉過來。

他站在夢裡的遠方,想喊卻喊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道影子一前一後地延伸、交疊。那不是戰鬥場景,卻比任何一場戰鬥都更令人窒息。

醒來後,他發現自己指節攥得發白。

還有另一個夢——或許更像一段被遺忘的記憶。

他夢見自己還是孩子,某個半夜路過訓練室時,看見一道微光從門縫裡溢出。裡頭氣息交纏,不是戰鬥,也不是練習,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交疊。

那氣流他記得,很熟悉——悟飯的氣,還有……父親的。

隔天他什麼都沒問。只是從那天起,他對悟飯的態度變了些。他不知道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明白——

有些關係,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錯位了。

只是沒有人願意說出口而已。

【章四:拉扯】艾紀781

悟天最近經常主動前往膠囊公司的訓練室,幾乎是天天報到。

布瑪起初還調侃他:「這麼拼命,是想超越特蘭克斯?」

悟天只是笑笑,沒說什麼。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東張西望,訓練時也不再和特蘭克斯比誰先累倒。他開始帶著自己的水壺、護腕、負重裝備,甚至會主動幫貝吉塔調整訓練器材的參數。

「你太急了。」某天傍晚,貝吉塔在訓練室裡對他這麼說。

悟天沒回話,額角冒汗,只是繼續一招一式地打完那套動作。他的氣穩得不像個十五歲的少年,收式的瞬間甚至讓牆上的偵測儀鳴了一聲——是達標的訊號。

貝吉塔冷冷看著,沒表情地點頭:「不錯。」

這樣的肯定讓悟天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高漲。他忍不住笑了,笑得有些沒來由。

「您以前也這樣稱讚我哥哥嗎?」

貝吉塔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悟天像是知道不會有回答,自己接著說:「我小時候總覺得,哥哥是大家眼裡的『最好』。我很喜歡他,但……也想知道,如果我變成另一種樣子,您會不會多看我一眼。」

貝吉塔皺起眉,卻沒有退後。他的眼神像是在判斷這是挑釁還是撒嬌。

悟天走近一步,聲音壓得很低:「就像現在這樣。」

他伸手,像要撫平對方那緊皺的眉頭,但手卻在一瞬間轉了方向,握住了貝吉塔的手腕。

「放開。」貝吉塔冷冷地甩開他。

悟天沒生氣,只低聲道:「好的。」

那天晚上,他沒有留下來吃飯,只說自己還有功課,先飛走了。

布瑪見狀搖頭:「他最近太拼了。」

貝吉塔沒吭聲,只站在陽台邊,眼神看著遠處逐漸沉下的暮色。

那晚很冷,悟天卻沒有直接回家。他落在山坡上,仰望著滿天星光。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對貝吉塔的感情與眾不同。起初那是一種依賴——對於父親缺席的空位,他本能地找尋可以投射的對象。貝吉塔冷漠、強大、不多話,但在許多關鍵時刻卻總會站在他身前,替他擋下來。那種存在,像是一種默默的「在場」,讓他在眾人的回憶與讚嘆中,找到了一個唯一與父親無關的依靠。

一開始,他只是想接近。想從那人身上確認,自己也能被需要、被看見。

但後來他發現,貝吉塔從不拿他和父親相比,從不說他像誰、不像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是溫柔、不是憐憫,而是一種真實——刺痛卻誠實的目光。

就是那份不為誰的目光,讓他的情感逐漸變質。

他開始不是只想接近,而是想要擁有。他希望那雙眼睛永遠只看他,不是因為他是孫悟空的孩子,不是因為他是誰的弟弟,而是因為他是「悟天」。

他甚至開始討厭那些說他長得像父親的話語。

他記得八歲那年,被特蘭克斯用氣波擊倒,摔在草地上哭了出來。布瑪阿姨急忙跑來哄他,笑著說:「哎呀,別哭啦,你爸爸小時候也這樣,摔一跤又馬上笑起來了。」

琪琪則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悟空以前最會逗大家笑了,悟天也像他一樣,是個能讓人開心的孩子。」

他哭得更厲害了。

只有貝吉塔走過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丟下一句:「賽亞人不會為這種程度的疼痛哀嚎。」

悟天記得,自己當時停止了哭泣。他不是因為被責備才爬起來,而是因為那句話裡,沒有任何父親的影子。

不歡而散的那天後,悟天一直在忍耐,終於某天深夜,他主動來找貝吉塔。

「我睡不著。」他說。

月色映在貝吉塔鎖起的眼神中,無波無瀾。

悟天慢慢走近,語氣低到幾乎無聲:「我不是在模仿我爸。」

「你當然不是。」貝吉塔冷冷道:「你比他還要麻煩。」

悟天忽然伸手,掌心貼上貝吉塔的胸口:「你感覺不到嗎?我很努力地讓你看到我……。」

下一刻,他動作太快,近乎衝動地想吻下去——像是多年壓抑後的崩潰,也像是賭氣。

但貝吉塔的反應更快,一手將他整個人壓到牆上,眼神凜冽而冷酷。

「你瘋了嗎?」他低聲咆哮:「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悟天喘著氣,沒有反抗,只是盯著他看,那眼神裡是赤裸的渴望與痛苦糾纏:「我只是……想要你。」

貝吉塔的指節發白,壓著悟天肩膀的手遲遲沒有鬆開,沉默的對峙之中,他終於開口:「我不是你可以奪走的東西。」

悟天低聲道:「可你是我唯一想要的。」

這句話落下後,空氣一瞬間凝結。

貝吉塔沉默了數秒,眼神如鐵般冷硬。他微微退了一步,沒有任何遲疑地在掌中聚起氣,下一瞬便將悟天震飛出去。

那道衝擊不算狠,卻帶著明確的警告與決絕。

悟天跌在離西都極遠的礫石地處,良久沒有動。肩膀上還留著貝吉塔方才扣住他的痕跡,那力道不重,卻像是烙印般深深刻在皮膚底下。

他仰望著夜空,胸腔隱隱作痛。

不知過了多久,眼淚在無聲中溢出,順著鬢角滑落。他沒有哭出聲,卻比任何一次戰鬥後的傷還要疼。

他搞砸了一切。

弄糟了所有原本還有可能的東西,親手切斷了那條難以靠近的線。

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章五:終焉】艾紀782

悟飯搬家的那天是週末。天空灰濛濛的,像是預感到了什麼即將離開。

他們從包子山搬到郊區,不遠,但已經不再是舊日視線能夠交錯的距離。理由是合理的——為了小芳上幼稚園方便,交通與生活機能更佳。琪琪嘴上沒多說什麼,甚至還幫忙整理紙箱,但等車尾燈開走之後,她一個人坐在廚房的椅子上,靜了很久。

她知道悟飯不是任性的人,也不是會為了逃避而離家的人。她只是不懂——明明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為什麼偏要分開。

但她沒問。她只是更勤奮地為悟天準備飯菜,默默關心他每次外出多久才回家。

奇怪的是,自從悟飯搬出去後,悟天反倒沒那麼常跑膠囊公司了。他還是會去訓練,會去修理他改裝的氣控設備,會偶爾找特蘭克斯,但不再是天天夜裡留宿。有幾次他甚至早早回來,幫琪琪準備食材,或者一邊寫作業一邊聽她念叨。

有一晚,琪琪正在洗碗,忽然停下動作,對身旁的悟天說:「媽有點高興,最近你比較常回來了。」

悟天愣了一下,低頭咕噥:「以前也不是不想回來……只是……」

「你爸以前也常說一樣的話,」琪琪忽然開口,語氣有點苦澀,「說不是不想回來,只是有事。」

悟天沒接話,靜靜地拿著抹布擦著碗。

「我不是要怪你,」琪琪嘆氣,「只是……我不希望你也變得跟他一樣。總是在外面,讓人不知道你會不會再回來。」

悟天抿了抿唇,沒有回應,但那晚他確實沒有出門。

另一邊,悟飯與維黛兒、小芳則已經漸漸在新住所安頓下來。小芳對新家很興奮,特別是有小陽台可以曬她的玩具熊。幼稚園也很快適應,天天帶著新的故事回來。

維黛兒一如往常地安排作息、準備晚餐、照顧小芳,但悟飯總覺得她眼神裡有一種淡淡的疲倦,不是因為工作或生活,而是一種察覺了什麼卻不想捅破的冷靜。

他想修補。他會主動問今晚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會提早回家幫忙煮飯,有時也會在女兒睡後輕輕摟住她,像過去那樣吻她的額頭。

維黛兒大多都接受了,但總在最後一刻,留下一點距離。

某晚,悟飯問:「妳覺得我們……是不是有哪裡變了?」

維黛兒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替他把領口的鈕扣扣好,然後輕聲說:「我們都還在,只是有些地方……還沒回來而已。」

這樣的平衡,維持了一段時間。悟飯盡力安頓好一切:工作、家庭、父親的角色。他試著拉開距離,和貝吉塔少接觸,專注在自己真正該扮演的身分上。

但有時夜深,他還是會站在陽台,看著遙遠的方向——包子山的方向、膠囊公司的方向。

而悟天,也總在睡前看向膠囊公司的方向,卻沒有再主動飛過去。

那不是放下,而是一種強迫自己適應的「放開」。

他開始投入英雄活動,讓自己忙起來、累起來、沒時間想太多。

有一晚他經過鏡子,看見自己額角的汗,忽然覺得那眼神與氣息——有那麼一瞬——像極了哥哥。

他沒有哭,只是按住胸口,好像那裡還藏著什麼沒說出口的話。

隔天,他走進浴室,把門鎖上。

鏡子裡的自己有著與父親幾乎一模一樣的髮型,那種不加修飾、天然捲曲的亂髮,從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誇讚過「和悟空一模一樣」。

悟天看了一會兒,抿著唇,沒有表情。然後,他拿起剪刀,從耳邊開始,一刀一刀地剪。

剪得不特別整齊,但短短的髮絲落在地上,像是終於斷開了什麼。

他剪得不再像父親,也不像哥哥。

他不知道那像誰。

但他只想這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讓自己不必活在誰的影子底下。

這段時間,誰也沒有崩潰,誰也沒有指責。

但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遠離。

遠離那個從一開始就無法命名的關係。

唯獨特蘭克斯——還沒有完全學會怎麼遠離。

他仍然每天維持原本的節奏,唸書、訓練、出勤、回家。他還是會在晚餐桌上和母親鬥嘴,但他笑的時間越來越短,說話越來越小心。

他試著讓一切看起來沒變。

有幾次他鼓起勇氣,想直接問悟天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因為他怕,一旦問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閉上眼,風拂過耳畔。

【番外:無向】

我早該習慣了。

從賽魯那一戰起,他就不再回來。卡卡羅特死的時候,我沒有哭,也沒有喊。我只是站在戰場邊,感覺體內某個地方被硬生生撕裂。那不是悲傷,那是……空。

沒人知道,那天夜裡我沒睡。我坐在重力室裡,聽著機械運轉聲,眼前卻滿是他的影子。那個曾讓我屈辱、逼我突破、也讓我看見自己極限的男人,就這樣隨著賽魯的自爆死了。

沒有告別。

之後的那些年,我看著悟飯長大。他成了地球最強的戰士,卻選擇和平。那讓我看不懂,也看不慣。但我仍舊教他——哪怕只是片言隻語。

因為他有那男人的血,也有那男人不曾擁有的柔軟。

我以為自己會只當個旁觀者。

直到那孩子贏來賽亞人的發情期。

那晚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氣,在夜裡悄悄從包子山飛來這裡,不說話,只是喘,渾身顫抖。

我一開始以為他是來練功的,後來才知道不是。

他沒有說出來,我也沒有問。但我知道那是什麼。那是賽亞人的血統,會在某個年紀喚醒肉體裡深層的渴望與慾望。

我不該回應的。但那晚他撲過來的時候,我沒有推開。

再之後是孫悟天。

他和悟飯不同,他和卡卡羅特在外貌上實在太像了。但我從不承認他有那男人的影子,因為我確實無法從他眼裡看見卡卡羅特。

他對我試探。我知道。他裝作不在意地幫我調整訓練設備、裝作無意地摸過我的傷、說出那些「像不像爸爸」的話,只為了聽我一次否定。

因為我是唯一不會因為他像卡卡羅特而感動的人。

有一次深夜,他靠近我,語氣平穩卻眼神發紅。他說他不是誰的兒子,不是誰的弟弟,只是悟天。

我原本只想回絕。但他忽然伸手過來,想吻我。

我反擊了,將他轟開。

我不是他們的鏡子。

我也不是那個早已死去的男人。

可笑的是,我最初是因為那男人才認識他們,卻又因為他們,無法忘記那男人。

我這輩子只真正輸給過兩個人。

一個是弗利札。

一個,是那個連死都沒回頭的男人。

那天他帶著膨脹的賽魯離去,我沒能阻止他。他回頭看了每一個人,唯獨沒有看我。

我沒開口。他也沒給我任何遺言。

後來他死了,我卻像個活死人一樣,活在他的影子裡。

卡卡羅特永遠站在我前面,不論生或死。

一声叹息,淡淡的伤感。
卡卡罗特的缺席让多少人遗憾,悟天的成长过程从无意模仿、到刻意模仿、再到刻意避嫌骨子里却还是跟卡卡罗特一模一样,包括会被贝吉塔吸引这点也是,仿佛孙家人逃不开的魔咒,错位的感情只会导致错误的结果。
总是都是卡卡罗特的错,擅自决定去死,活着人的要在他的阴影下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