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下：崩界之域
「就是這裡……！」
悟空的聲音從高空傳來，下一秒，他從時空裂隙中躍出，重重落在這片扭曲的浮石平台上。
腳下是破碎岩層與赤紅裂痕，空氣中充滿不穩定氣流，整顆星體像是早已死去，卻還殘留著某種瘋狂的心跳。
他掃視四周，視線定格在平台中央。
那裡，貝吉塔被束縛著。
他的雙手反綑於背後，腳踝纏著氣環，雖然立著，卻被氣壓死死鎖住動作。儘管如此，他仍昂首而立，雙眼冷冷盯著不遠處那道背影。
一個與悟空一模一樣的男人。
卡卡羅特緩緩轉身，看向悟空。
赤紅的眼瞳中映出來者的模樣——熟悉，卻又令他厭惡到極點。
「……你來了啊。」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疲憊與某種幾近破碎的情緒。
悟空皺眉：「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帶走貝吉塔！」
卡卡羅特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靜靜望著悟空，像是在看什麼令人難以直視的幻影。
「你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悟空低聲說。
卡卡羅特露出一抹極淡的冷笑。
「但我不是你。」
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他動了。
拳風劃破空氣，氣壓翻捲，悟空立即迎擊——兩人拳拳交錯，氣爆如雷，整個平台劇烈震動。卡卡羅特出手狠辣，每一擊都帶著明顯的怒意。
悟空一邊應戰，一邊喝問：「你為什麼要抓他！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什麼都沒做……」卡卡羅特怒聲低吼，瞳孔血紅，「你連守住他都做不到，讓我——讓我輕易帶走他！」
「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站在那裡問我！」
悟空被逼退數步，額邊滲出汗珠。
「你……你瘋了。」
「沒錯，我瘋了。」卡卡羅特近乎咆哮，「我發了瘋一樣去找他……在每個宇宙、每片碎冰、每個曾經我們經過的地方找他！」
「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嗎！」
「日復一日、一層層地挖——徒手去挖！我不敢用氣、不敢爆破，因為我怕、我怕會毀了他最後的……哪怕是一根頭髮……！」
這一刻，貝吉塔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你還知道怕啊？你不是連另一個世界的我都可以強行帶走了嗎？！」
卡卡羅特猛地轉頭，眼神震盪不止。
「……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把我當替身？」
「你從來就知道我不是他。但你寧願活在幻想裡，也不肯承認你找不到他了。」
卡卡羅特的手垂下來，拳頭鬆開又收緊。他喘著氣，像是靈魂整個陷入了裂縫之中。
「你說話的語氣……就連罵我……都像極了他……」
「別把我和你死去的戀人混為一談！」
沉默。
那句話如同針一般，扎進卡卡羅特的心口。他踉蹌退了一步，像是從某個長夢中被狠狠抽醒。
「……我沒有要……代替……」
他的聲音終於顫抖了，雙膝跪地，整個人像是崩塌的廢墟般伏倒下來，額頭抵著岩面。
「我真的……只是想他太久了……」
「那天……我親眼看著他被擊中、墜下去，我去找了……找了幾年……但我什麼都找不到……」
「我只能自己說服自己：也許他還活著……也許哪天我能……能再見到他……」
「然後，我就看見你了——」
他抬起頭，赤紅的眼裡全是濃稠的痛苦與迷惘。
「不管我再怎麼說服自己……我都知道你不是他。」
「可我還是……忍不住……」
他說到這裡，聲音終於斷裂，氣場像斷線的風暴一樣傾瀉。
悟空呆站在原地，從未見過自己擁有過這樣的模樣。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卡卡羅特沒有回答。他的氣場突然失控般劇烈震盪，赤紅氣焰忽明忽暗，隱約間，似有一道細微的異常波動自地層深處傳回。
貝吉塔察覺到了什麼，眼神一凝。
——那不是幻覺。
那股共鳴……極輕微，但確實存在。
來自冰封深處的回響，與此刻卡卡羅特的詭異氣場產生微弱共振。
「……那是……？」
他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掌心，赤紅的氣場正劇烈顫抖，但與以往的失控不同，這次的波動似乎與某個深處的頻率產生共鳴。那不是錯覺。他感覺到了。
某種極其微弱的氣息，從這片冰核斷層之下透出來，像是被什麼隱形的結界壓住，僅僅只是輕輕觸碰到他的氣，就發出一絲細微的回應。幾乎與他同樣的頻率。幾乎像——
「……他在這裡？」
貝吉塔微蹙眉，警覺地望向地面。那股氣他也感覺到了，雖然幾乎無法言喻，但確實存在。既熟悉又陌生。
一縷幽光自空中垂落，帶著熟悉的氣息。隨著空間輕微震盪，一道修長的身影悄然現身。
維斯輕輕揮動手杖，懸浮在半空中，望向這片被破壞與痛苦編織出的星體碎層，語氣輕柔卻帶著清晰的推論。
「這個地方……果然出了問題。彷彿有什麼存在被這個宇宙本身排除在感知之外。」
悟空抬頭，看著維斯的臉色變得嚴肅，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是什麼原因？」
維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卡卡羅特，語氣低沉了幾分。「你的氣……現在不屬於『正向』的範疇。情緒、神力、失衡，長期的自我壓抑與絕望，把你推向了與生命對立的方向，但卻湊巧與這個宇宙的貝吉塔先生同頻了。」
「也就是說……」悟空神情一凜，「他找不到貝吉塔，是因為……」
維斯點頭。「也不是只有他找不到，而是所有人，天地萬物的氣都是正向的，但這個宇宙的貝吉塔先生氣處於負向狀態。被整個宇宙排除了。」
卡卡羅特像是被什麼震醒了般劇烈顫抖，喉頭緊縮，手掌死死貼在碎裂的岩面上，指節泛白。
「被整個宇宙排除……」他喃喃重複，聲音像是碎玻璃在喉間摩擦，「可是現在……！」
他猛地站起來，步伐踉蹌幾步，又幾乎失衡地跪下。
維斯卻忽然望向斷層深處，眼神微動。
「……有回應了。」
眾人齊齊看向他。
維斯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卻帶著一絲真正的嚴肅與希望。
「卡卡羅特先生的崩壞，導致自己的氣也轉為負向，所以感知到了同頻的貝吉塔先生的存在。」
悟空屏住呼吸，貝吉塔的眼神一震，卡卡羅特則像從自責的深淵裡被生生拉出來，猛地抬頭。
「他還活著……他還在這裡……」
他喃喃著，像是在確認，又像是祈禱。
「我知道……我知道他還在……」
他轉向維斯，眼裡那曾經瘋狂的混濁終於稍稍散開了一點。「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把他帶回來？」
維斯靜靜凝視著他許久，才緩緩開口。
「要想接觸他，必須讓你的氣場穩定，卡卡羅特先生，請你保持現在的狀態——否則，你只會再次錯過他。」
卡卡羅特緊握雙拳，額上冷汗淋漓。他從未為任何戰鬥這麼遲疑過。可這不是戰鬥，而是……一次真正的賭命。
悟空向前一步，目光複雜地看著這個「自己」。
「你想救他，我也是。」
兩人的氣場終於第一次同步。雖然仍舊微妙地不合，但彼此之間多了一層難以言說的理解。
貝吉塔冷哼一聲，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望向那片裂縫下方，低聲道：
「如果他還活著……你最好想清楚該怎麼面對他。」
卡卡羅特沒有回應，只是深吸一口氣，眼神死死盯著那逐漸共振加劇的冰封地心。
空氣震盪，整片星核裂層像是隨著某種氣息的甦醒而顫動。
而那個，來自極深處的聲音，也終於，微不可聞地──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