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你好,请问你……”花店店长抬头见到刚进来的客人,看到来者手里的玫瑰她的话说不出了。
还是那个男人先打破了寂静,“你好,我能向你借一下手机吗?”
“当然可以。”
除此之外,那个男人还向她要了包花束的装饰纸。店长一时头脑发热全都答应了下来。
她接着手头核对的账本继续算,忍不住频频瞧向那个正在用她手机打电话的男人。风衣外套把他整个人衬得十分高大,长相很像混血,更别说标志性的金头发和蓝眼睛,但他说话却一点也不像异乡人。
对方靠在桌台前面,用脸颊和肩膀夹着电话,举止僵硬地折腾包装纸。右边的手使用起来好像不是很方便的样子……店长忍不住想。
因为对方把说话声音刻意压低了,她没听清说的什么。不过这里空间太小,她还是隐隐约约抓到了一些“小麻烦”、“知道了”等等之类没什么关联的词。
“叮铃——”
店长上前去向女学生们介绍自家的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敲定一笔生意。她把花包装好拿出去结果发现那些女孩子们分明在看店里某个正在叠着包装纸的男人。
“咳咳。”她咳嗽了一下。
女学生突然惊醒一下把紫色玫瑰接过去,低着头道谢,在一行人的笑声中脸颊通红。
店长目送着他们一大帮人走远了,即使笑声也随之远去,但她仍然感到了某些轻松、活跃的东西还充斥在她的店里。她回头看见那个金发男人还在和那包装纸“斗智斗勇”。
那个人拿着了剪刀正拿着一根一根剪掉玫瑰花茎上的尖刺。看着看着,店长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是给女朋友的吧?”
孙悟空没想到她突然和他搭话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想反驳,但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在耸肩表示你不用否认。
“贺卡你有什么要写的吗?”店长从他手里拿走包好的玫瑰,在最外面绑上丝带。
盛情难却。孙悟空一只手抓手机,一只手拿着笔,想了想还是写下一个名字。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孙悟空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在挂断之前对方说了最后一句。
“总之你最好赶快回来吧。这次处理的时间太久了,大王很不高兴。”
“……”
孙悟空点开通讯记录删掉最上面的那条,归还手机,“谢谢。”
“还能拜托你一个事吗?”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店长觉得听听也没事,“你说。”
“我想,请你帮我送到警校保安室去。”
打从那天起,那枝玫瑰插在花瓶里养了大半个月,还是枯萎了。
贝吉塔把它扔掉。
花瓶倒是一直留着,不过从桌子上摆到床头。他在干这个事的时候室友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些你说你这算不算睹物思人,贝吉塔骂了他一句滚。
“好吧,不要害羞嘛。”
窗外的玉兰树开花探进宿舍里,花朵从白色逐渐变为淡淡的紫红色。
等到玉兰树的花再次散发沁人心脾的芳香,贝吉塔的毕业实习也步入了尾声。
一年的时间他就在导师推荐的撒旦市市警察署实习,跟着跑外勤忙前忙后。前几天一个人事纠纷里他大放异彩,因此获得了优秀实习生的奖状。实习上司拍了拍贝吉塔的肩膀,“如果不是你不愿意待在撒旦市我铁定要把你留下。”
贝吉塔不想拒绝得那么明显只好表示感谢。
对方给了他一张推荐信和一个地址,告诉他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位老先生,把这本卷宗转交给先生,顺便代我向他问好。
“他是我的老师。”
“我想你可能听过他的名字——”
开往包子山的列车,贝吉塔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大腿上把写着地址的纸条展开。他有印象,那是带出好几个优秀徒弟的老人。后来写了一本《冷兵器理论》,作为教科书一直被沿用至今。
销声匿迹了大半个世纪,没想到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是隐姓埋名去了偏僻之地。
窗外的景象在贝吉塔眼睛里不断飞速倒退,接着列车进入了隧道,视野里黑了下去。贝吉塔盯着窗上雾蒙蒙的一块,哈了一口气,抹了抹,还是没有擦掉。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傍晚。
包子山地处郊区,乡间修好的公路交错、不规律的分布,把所有居民楼群分隔成一片一片区域。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聚集大半住宅的地方。贝吉塔干脆在集镇问了路,搭上当地的顺风车前往地址处。
“小伙子俊嘞。”
正在观察周边环境的贝吉塔被大叔打断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应了两声。还没等他处理完这样的话,对方下一句话已经抛了出来。
“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本地人。”贝吉塔回答道。
“是嘞。快天黑还去这么远的地方。”
“嗯……我刚才就看到集镇里开始收摊了,这一路没有什么人连沿路的房屋门窗都关了,您说的天黑,是有什么说法吗?”
“外地来的你可能不知道。”老头把三轮车打到自动挡,“这里当年开荒死了很多人。”,说着他有些唏嘘,“互不认识也无处可去,所以大多干脆就地掩埋了。”
“后来的公路就建在这上面。”
他没看坐在后座的贝吉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旱草放在鼻子底下。
“但自从这条主路建好就时有怪事发生。起初是半夜三更有人影在这条路上徘徊。我们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埋伏了好几个晚上都一无所获,可撞见这东西的说法不减反增,传得也越来越玄乎。不过那时大家都没太当回事。”
“直到后来。”老头搭在车头上的手指缓慢地一下一下敲击。
“陆陆续续几个晚上都有几个落单的人不见之后,就变得让人不得不相信了。一个大活人突然无影无踪,很邪门。于是大家就似乎达成了某个共识,决定天黑之后不再外出,没想到也不再有人失踪了。”
“失踪?”贝吉塔对这个字眼都快产生了应激反应。
不怪他,这段时间这个词简直都要让他的耳朵听到长茧了,好像一下子世界各地的失踪案都激增起来。
“都是落单的年轻人?”
大爷回忆了一下,“没听说过有哪家老人不见,不过小孩倒是有。”过了一会他自己否认掉,“不过那一个也大约16、7岁。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您还记得吗?”
“七年?八年前?哦不对,小孩子也丢过。十年前这里以前是乡村,挨家挨户管自己的庄稼没人管小孩,他们自己到处跑就跑丢了。”
“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没有。应该是没有找回来的。”
贝吉塔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无论如何亲人失散这件事对当事人来说都是个打击。
“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也得赶着回去。”大爷指了指,弯曲的小路车开不进去,“这个地方建得很乱,人生地不熟的最容易迷路。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虽然绕点远路,但肯定能到地方。”
“谢谢你。”
贝吉塔道谢之后一边对门牌一边往里面走。这个地方比集镇规模小一点,而且基本没有动到本来就存在的植被,以至于道路两旁的树木长得十分高大。
路灯相距很远不怎么亮。整个区域都安静得过分,贝吉塔除了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没有听到别的。
刚才还没觉得怎么样……贝吉塔缩了缩脖子。若不是确实有看到关上窗的屋子里亮着灯,他几乎觉得是鬼城。
贝吉塔从下水道盖子上走过,不平整的石头块发出的异响让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感到浑身发毛。他本想给实习上司打个电话问问具体位置的,结果手机屏幕照到背后一段距离外一闪而逝的人影。
联想到刚才对话里鬼怪贝吉塔咽了咽口水,安抚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但鸡皮疙瘩从他后背爬到脖子里一度蔓延到手臂上。他简直都能听到自己的手指与手机搅在一起嘎吱响。
贝吉塔遏制住内心的狂跳,从树的阴影底下穿过,把电话放在耳朵边,装作自若的接电话。他壮着胆子放大了自己的音量。
“哦你出来了?快到了?拐角那条路是吧。”贝吉塔迅猛地左顾右盼,顺便往后看了一下。
没人。
虽然如此,但这也不能让他安心。贝吉塔拐了个弯走得更快了,手脚仿佛不听使唤的发软,他变成了跑。“扑通扑通”的心跳塞满了耳朵,贝吉塔大脑一片空白。
“哎哟!”
惊魂未定地打了个哆嗦,贝吉塔捂着自己的额头猛的倒退了好几步,抽了一口气。
那叫声绝不是自己发出来。不是坚硬的物体…那更像……贝吉塔回过神,在那么几秒钟里回忆起刚才撞到人的全过程,撞击的疼痛后知后觉开始发酵。
贝吉塔对面伸出手,“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也是我没有看路。”
对方借着他的手把自己从地上拽起来,交握的手十分粗糙与那人的年轻根本不相符,特别是贝吉塔还摸到了他虎口的茧。对方很快把手抽了回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把皱褶抚平。
“谢谢你。”
蓝色。
那双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让贝吉塔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想什么呢,明明长得都完全不一样。贝吉塔暗自吐槽,某些人招呼都不打就人间蒸发了。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某种萦绕的失落感自那时起就一直填在肚子里,时不时被翻出来,不上不下的专门横着他的喉咙,就如同现在。那些情绪存在感鲜明地企图攻击贝吉塔的神经。
分别的档口贝吉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和他相反方向的那个小孩,浅紫色的头发颜色很少见。明明这个地方就有些天黑不单独出门的禁忌,可这个人还是外面。
被这么一打断恐惧感消散了不少,贝吉塔暂时不想了,他摸着脖子,还能摸到鸡皮疙瘩。这种反应唯有来自被跟踪的注目。也可能是他太敏感了吧。贝吉塔实在是不想继续想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想久留。
忘了,刚才应该向那个人打听打听地址的,说不定从对话里察觉出什么……
贝吉塔从河流上方的短桥走过,这边房子变得更少了。看到前方半圆形的建筑贝吉塔加快步伐,那个是一个围栏围起来的屋子,大门旁边的墙上挂着门牌与号码。
「孙悟饭」
贝吉塔摁响了门铃。
“叮咚——”
在肚子里组织好了语言,当对面的疑问出来的那一刻,贝吉塔先把嘱咐他上门的上司说了一遍,再自报家门。
“别叫这么正式,叫悟饭爷爷就行了。”老人打开门,笑眯眯的,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
他的鬓角和眉毛全都白了,两撇胡子向两边留得很长,打理得非常整齐,贝吉塔停止观察,恭恭谨谨地半鞠了个躬,“打扰了。”
老人走在前面。贝吉塔看到他洗得泛白的衣服,微微佝偻的背看上去很壮,身体尚且硬朗。悟饭比贝吉塔矮点。
他领着贝吉塔进门,把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沏了一壶茶。
贝吉塔捧着杯子坐在沙发里局促地一动不动,客厅的灯源足够明亮。茶的热气吹在贝吉塔脸上,热度源源不断从手心涌进身体里,他终于感到了安心一点。
“太晚了,今天就留在这里休息吧。”悟饭说。
矮个子男人点了点头。
悟饭把贝吉塔带来的卷宗放到书架,旁边还有另一本卷宗,贝吉塔好奇多看了一眼,举起手里的杯子靠近嘴巴。
「F…rie…za……」
「ro……」
「艾纪年737」,是二十年前。贝吉塔的思绪被嘴里的茶水打断。好苦,他吐了吐舌头,把杯子放在一边。